又不知过了多久,何夕已经睡了一觉了。
男子忽然幽幽开口:“你平躺着,正右方就是阵眼所在,找到阵眼,就能出去了。”
何夕闻言一愣,原来这家伙不是在睡觉,是在探查阵眼,她心中对他的坏印象就少了些。
何夕拽了拽他,“找到阵眼就能出去了?这么简单?”
男子答道:“他们应是没有想到你,你想出去很容易,但是对于我,就算我是躺在阵眼旁边,离阵眼只有一寸,我也动不了,出不去。”
何夕觉得他说的有道理,“那我就可以拍拍屁股走人了?摆脱你我就安全了!”
男子并未在意她这些话,而是关心地说:“出去后应该是在南海中心,为了防止我出阵应该会有十几个高手在阵外看守,你出去后小心些,保重。”
“……”
何夕黑着脸抓住他手腕,迈开步子在虚空中一步步后移,拖着他走向阵眼的位置。她闷着气,一句话不说,这家伙能这么淡定全都是计划好了啊?
这虚空踩着就跟踩在棉花上一样,走起来有些费力,因为什么都看不见,她也不知道走了多远,更不知道离阵眼还有多远,总之她一肚子的闷气,特别想在这个拖油瓶身上踹两脚。
“出去后你就能动了吧?解决掉那几个高手没问题吧?”
他好像是认真思索了一番,道:“不好说。”
何夕一下子泄气儿了,“那我还不如自己出去,抱着人家大腿求求情放我走呢!”
他道:“我能不能活不一定,但你不会死。”
何夕愣了一下,他又说:“我保证。”
他语气还是淡淡的,不喜不怒,不瘟不火,听着却莫名心安。何夕把语气放缓和了些,问道:“他们不会滥杀无辜对吗?他们是冲着你来的,所以不会杀我对吗?”
男子“嗯”了一声:“他们不会滥杀无辜。”
何夕舒了口气,“你到底惹着谁了?弄这么大的架势来杀你,还要你生不如死,我看你的样子不像是会主动去招惹这种凶狠之人,是他们先招惹你的吧?”
“也不算是。”
何夕估摸着他这个意思应该是互相招惹。
“那你惹得是谁呢?”
他很从容地回答:“苍梧尊主。”
“……”何夕的手抖了抖,“你、你与苍梧的君王为敌啦?”苍梧尊主要杀他,那就是整个苍梧要杀他,“那、那我算不算帮凶?”
他语气稍微轻快了些,道:“为什么不算?”
何夕嘴角抽了抽,“所以我是帮凶,他们杀了我,也不算滥杀无辜,对不对?”
“对。”
何夕停住了,“但是你说过,我不会死。”
当她说出这句话时,他愣了一愣,然后平淡的回了句,“是啊,我说过,所以我会保护你,你不会死。”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四周的黑暗没有那么冷了。
何夕咯咯笑起来,男子还没摸着头脑,何夕已拽着他继续往前走了,速度比之前快了不少。
“这话从你这个冷冰冰的大木头嘴里说出来怎么怪怪的?”她又咯咯笑了笑,“喂,你要找到花种长什么样子啊?回来我要是碰到了,就给你买下来。”
“乳白色的和珍珠长得差不多,半透明,泛着些白光。”
“呃,有这样的种子吗?我怎么连听都没听说过?”
“一般人都不知道。”
“那一定很稀有……很贵……”八成我买不起。
脚下忽然传来一股风,她的发丝也微微动了动,想必是到阵眼了。何夕忙问他:“到阵眼了,怎么出去?”
“你站上去就行。”
这么简单?何夕拖着他走向阵眼,四周空气流动得更快了,还带着些许潮湿的气息。哦,是了,是大海。
她拖着他又走了几步,“你是怎么知道出了这会在南海中央啊?哦,我知道了,你死在这里不会有人发现,在这里布阵也比较方便,我说的对不对……啊——”
脚下一虚,她觉得自己又被高空抛物了。
眼前猛的一亮,突如其来的光明刺得她睁不开眼,身边是呼啸的海风,潮湿而清爽,一个深呼吸将体内所有的浊气都排了出去。何夕觉得天地瞬间广阔了许多,身下是浪花相激的声音,她睁开了眼。
纵使她还处于失重状态,下一秒是凶是吉还未可知,但她觉得现在这个状态挺好挺快乐的,眼前的场景都挺美好的,比如现在正飘在她上方与她一同落下来的那个男人。同样是一身白衣,而他美得跟只蝴蝶一样,墨蓝色的面具依旧乖顺地贴在脸上,面具下是两片颜色有些淡的嘴唇,现在正弯出一个好看的弧度。
何夕觉得,面具下那张脸应该会特别英俊。
快落至海面时两个人都调整了一下姿势,男子稳稳地立在了海面上,如履平地,而何夕则八爪鱼一样地抱住男子的腰,两腿缠着他没敢碰海水分毫。
男子难得地讶了一讶,“你真的没有灵力?”
与此同时,十八个黑衣人凭空出现在海面上,何夕一哆嗦,厉声道:“废话!有灵力我抱着你干嘛!”
男子觉得有些无奈,他拎着何夕的衣领把她拎了起来,像是在拎一只小白兔,小白兔则惊恐地看向他:“你干嘛?你要把我扔到海里面吗?你不会是想让我游回去吧?!”
男子没说话,手却渐渐沉了下去,何夕看着自己的脚尖要碰到海面,扭过头对他大喊,“喂!死木头!大冰块!停手!停……”
当她脚尖触及海面时,四周海水便立马结成了冰,她轻轻落在上面,没站稳,坐了下来。一个散着银光的结界把她包在了里面,就像被扣在一个碗里一样。
何夕眨巴两下眼睛还没来得及道谢,头顶已传来他从容淡定的声音:“别摘下面具。”
语罢,他便如一支利箭射向了十八个黑衣人,海水随之掀起巨浪,两条巨大水龙凝结而成,伴在他身边与他一同抗敌。他衣袂飘飘辗转于沧海白云间,如一片白色的落花,风雅至极,却又咄咄逼人,与水龙共舞,很是漂亮。
自从祭祖之后,何夕各处流浪,她把自己当做一个凡人,不会轻易去探任何一个人的灵力,为了避免麻烦,也是为了自保,所以这么些年来,她都过得相当平淡,就是个普通弱女子,淋过雨,饿过肚子,睡过马路,做过店小二,遇到过抢钱劫色的人,不过那些人都被她打残了。灵力没有,武功还是有的,医术还是懂的,毒药还是会配的,所以,遇不上什么生命危险。她都渐渐开始觉得,自己真的没有灵力,自己从实至终都过着浪柳浮萍的日子,漫无目的地游荡,平庸而无趣。
直到她听闻苍梧有离朱镜的消息,她才活过来一点。
直到她在花铺中感受到那阴冷的杀气,她才完全活了过来,兴奋了起来。
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遇到这么危险有趣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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