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天色昏沉,姜晓蝶越是往里走,越是发现溪林中花木幽深,寒意慎人。
她追随云天步入溪林,不道这负伤之人宛若无事一般,几个眨眼间就再寻不到。
常青树林将光线吞噬的寥寥无几,这林中寒凉不觉令其退怯,就此姜晓蝶犹豫过后,决定先折返回去找些兵士再来寻找云天。
往身后行出数步,愕然发现这溪林竟是变得如此陌生,为此沮丧片刻,姜晓蝶又只能顺着云天消失的方向走去。
幽静之中传来声响,尽管这声音微如飞虫扑翅,亦还是被姜晓蝶察觉到。她不由攥紧了手,变得紧张焦躁,此时那声音在耳中慢慢变大,越发清晰,好似什么东西的低嚎。
她死死盯着声音的传来方向,惶惶不安。
“唰”
树后倏然出现一个白影,吓得姜晓蝶脸色一青,直到看清是云天,方才令她重重叹出一口气。
“姑娘,你怎会也进到这溪林之中?”云天见到是姜晓蝶,高兴相迎。
少女紧绷的神经渐渐放松,她冷哼一声,没好气道:“还不是因为你!你身有新伤,如此不顾自己安危冒失冲进溪林,愚笨至极。再者你对居溪地形又不熟悉,若是在林中迷路遇到野兽,便是性命难保,你明不明白?”
“多谢姑娘教诲,让姑娘费心了。我在林中已找到一些可止血定痛的药草替自己敷上,我之所以进来就是为了救它。”
云天晃了晃怀中的小狼,姜晓蝶看到云天肩颈包扎得十分拙劣,又是看到其怀中包裹着兽皮的小狼,心中一堵,饶是被云天气得无奈而又发作不起来,忽是想笑亦是笑不出。
“你千辛万苦不顾伤痛在溪林中来回奔走就为了救这只灰狼?”
“你有所不知,这狼我曾在丘溪见过,那时我同金鼠一起救过它,后来便与它们就分散了,不想它们会来到居溪。想必鼠狼相伴是遭遇了狩猎的人,小狼旧伤未愈,又遭利箭而贯,金鼠无能为力,于是便来寻我去救这小狼。”
背后传来悉索声响,云天不以为然自顾自继而说道:“这小狼真是命大,受了如此致命伤却还是存活了下来,我亦得像它一样顽强不屈才行呀。”
“还好遇见了姑娘你,不然…”依旧没有听到姜晓蝶声音的云天抬头看去,只见自己前方不知何时多出几只狼。
与怀中幼狼相比,眼前的狼才是真正的狼。龇起的尖牙,以及眼中凶恶光芒皆是让人毛骨悚然。
要说比起灰袍之前的刁难和杀意,云天此时才是体会到什么是恐惧,那是从心底而来的深深害怕,亦是发自骨子里的本能畏惧。
他被群狼盯得十分不自在,正想转身,姜晓蝶就立刻将其叫住。
“千万别动,我们四周都是狼,你要是一动,我们立马会被啃成白骨。”姜晓蝶声音发颤。
云天转动眼眸看到她面色发白,满脸冒汗,不过此时他亦是好不到哪去。
群狼渐渐围上来,两人的呼吸随之急促,彼此之间听得十分清晰。姜晓蝶双手颤抖,心悸无力,忽见一只体型较大的狼引颈长嚎,将她惊得再也抱不住琴。
木琴落地后断弦发出的刺耳声音好像将狼群的凶残本性激发而出,只见群狼后腿微屈,前腿伸出立即扑向二人。
这等架势吓得二人尖叫不止,此时退无可退,云天抱着狼,姜晓蝶抱着他便一起哭闹起来。
金鼠艰难从云天怀中挤出,继而不做停留跃向空中,倏然间金光绽出,镇住群狼。
群狼目光狠戾、龇牙咧嘴注视着金鼠。
金鼠左顾右盼,叽叽吱吱地在云天二人身旁来回环绕,似在示威。
那只壮狼沉嗥一声,群狼当即往后退出一段距离。
二人见状,皆是松了口气瘫软在地。
金鼠见到二人这般不争气,当是连连摇头,而后它爬上姜晓蝶肩头,对着云天一阵比划,先是指了群狼又指了他怀中的小狼。
云天点头会意,起身走向狼群,姜晓蝶以为云天是疯了,赶忙伸手抓住云天衣裳,话未出口只见云天回头对她笑道:“没事。”
此时金鼠顺着她的手臂登上云天肩头,忽是想到金鼠的神通,姜晓蝶亦才肯松开手。
云天小心翼翼接近狼群,为首的几只狼见他靠近,再度变得凶厉起来,狼喉之中传来阵阵嘶吼警告。
他把惊慌连同口水吞咽下腹,强作镇定举步向前迈去,那狼忽是以进攻之态前倾身躯想把云天吓退。
云天亦确实被吓得悻悻缩回了脚。
看此模样是无法走到看似狼群首领的那家伙身旁。于是他慢慢蹲下,放下小狼,抱手挥道:“各位狼叔狼婶狼兄狼姐,这小狼变成这样与我无关啊。若无我出手相救,小狼怕早已成为尸骨,还望各位念在我好心相救,放小弟一条生路。”
姜晓蝶看到云天这副不着边际的模样实在是无言以对。
野兽不通人性,岂会听懂人话?
她不忍看到云天被吃掉,只得默默低头捂上眼睛。
狼王从狼群后走上前来低头舔舐小狼,可舔了许久都无反应。
“它失血甚多,我虽已替它上过药,但也不会那么快醒来。你若肯让我照顾它几日,我保证它不会失去性命。”
狼王自然听不懂云天的一通叽哩哇啦,它举起一双深灰眼眸凝视云天,尖牙渐渐龇出。
那不寒而栗的感觉从脊背直袭头顶,云天倒坐在地,不由伸手开始向后挪动。
狼王跨过小狼紧随云天,其身后的群狼似乎害怕金鼠而不敢靠近,转而去到小狼身旁一阵呜咽一阵舔舐。
金鼠在云天肩头对着狼王又蹦又跳,它虽能镇住群狼,却镇不住这狼王。
狼王腥口大张即要扑咬云天,见状,金鼠浑身光芒大盛,朝前一跃跳到云天面前。
不知为何,狼王身后的群狼忽是一齐引颈嚎叫,其声震四野。
狼王闻声再不理会云天,转身没入狼群中。
群狼声止,云天听见微若呻丨吟之声,心中大喜。
他对金鼠道:“许是小狼醒来了。”
果不其然,顺着群狼给狼王让出的路看去,那小狼已是睁开眼睛,只是虚弱至极的它无力动弹。
狼王低头去拱小狼,似要让其站立起来,而小狼一直对着狼王哼吟。云天看在眼里,深知小狼根本无法站起,若是让狼王这么拱下去,待小狼伤口裂开,那就必死无疑。
他与金鼠对视一眼,金鼠会意立即跑到狼王身旁将群狼镇退,云天则紧随其后来到小狼
旁边。
狼王暴怒,对着云天伸出的手一口咬下,幸得金鼠制止,不然真是要被狼王咬下一大块皮肉。
小狼见到是云天,对着狼王低嚎两声便平静下来,不再挣扎。
狼王听见小狼的声音,亦是安静下来,可眼神中对云天敌意却不曾减少。
这兽之间感情与人何异乎?
云天脸上露出笑意,也不在乎自己被咬伤,他轻轻揭下小狼身上包裹着的兽皮,从怀中掏出几株草药放进嘴里咀嚼,然后撕下自己先前被短刃划开的破损衣衿。待草药嚼碎,他仔细将碎末涂在小狼伤口,而后小心翼翼将伤口包裹起来。
过程一气呵成,小狼因痛哼叫不止,或许是有了狼王的舔舐安慰才让它没有挣扎的太过厉害,亦才让云天如此顺利的做完这一切。
处理好小狼的伤口,他拉开被浸染上血迹的衣袖,发麻手臂上有着四个深深陷入肉里鲜红牙印。深深吸了一口气,那疼痛变得剧烈,让云天无法再凭空抬着手。
血滴落在地,嗅到腥味的狼群变得躁动不安,皆是目露饥丨渴凶光朝云天走来,狼王长嚎一声,才又让狼群停住脚步。
姜晓蝶来到云天身旁帮住他支起手臂,如此云天便才空出右手开始涂抹草药。
金鼠亦在此时靠近小狼,只见金色气流从其身上流向小狼。
金芒闪烁后,小狼竟然是颤颤巍巍站了起来。
这神奇一幕让人目瞪口呆,以至于姜晓蝶和云天皆是忘了在做什么。
狼王见小狼站起来,眼中凶光再也不见,它轮番舔过金鼠与云天的手背后,长嚎一声,用嘴刁起小狼向溪林深处走去,狼群亦是纷纷跟上。
云天与姜晓蝶相视一笑,如释重负,正想起身时,云天臀部传来麻木之感,本以为是久坐所至,哪知地面又是一震,震得他屁股发凉。
狼群亦因大地颤动而停住,那些狼纷纷转身朝着云天这边凶相毕露。
云天和姜晓蝶心里“咯噔”一窒。
“完了,这些狼不是发疯了吧?”
金鼠一爪打在云天脸上,小爪向着身后冲他比试。
“这…这…怎么会有这么大…大…的豕?”
云天转身,一只有如一座小山峰的庞然大物印在眼中。
他把姜晓蝶挡在身后,本想这样慢慢退后,可他的腿脚又在这个时候动弹不得。
豕兽丝毫不忌惮狼群,它径直来到云天身前,嗅了嗅那块兽皮,又嗅了嗅云天带血的手臂。
它仰头嗷叫,震耳欲聋,似愤怒似悲伤。
那比人首还大的鼻子看得云天头皮发麻,忽然那豕兽湿丨润的鼻头将一大滩黏糊的东西喷在云天身上。
云天既不敢怒也不敢言,他默默擦掉脸上的污物,偷偷打量眼前这只庞然大物:其身之色有如淤泥,其身之壮胜过猛虎数倍,它低头时,自己也才与它鼻头同高,还有那一对发黑獠牙居然比自己手臂还长。
这只巨豕似乎对云天不感兴趣,它寻着空气中的血腥味走向狼群,血腥味无疑就是从狼群中散发而出。
倏然只见巨豕扬起前肢朝天一吼,冲入狼群。
狼群将其包围,群起而攻之。巨豕对狼群不屑一顾,它挥动獠牙顶开数只狼,便径直朝着狼王冲去。似与狼王有什么深仇大恨。
狼王放下小狼,与其斗到一起。凭借自身的迅捷,勇猛咬住巨豕的前蹄,可巨豕却不痛不痒,与之相比,狼王就好似蚁虫般弱小而不堪一击。
巨豕高挥前蹄连同狼王一起撞击在树身上,狼王爬起愈战愈勇,很快寻到可趁之机,它高高跳起一口咬在巨豕的鼻头,并将其扯下大块。
鲜血淋漓,浓烈的血腥味让狼群兴奋起来。
群狼围攻巨豕之时,狼王刁起小狼朝云天走来。
云天不忍看它举足维艰的模样,就飞快迎了上去。
狼王忍着疼痛将小狼放到云天怀中,方才倒在地上。它喘息不止,看上去命不久矣。
云天擦了擦湿丨润的眼睛,不顾小狼的嘶哑呼声,即刻拉着姜晓蝶同金鼠一起逃离此地。
(by:树下日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