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斫舟君，背着这么多竹子呢，天镜那小子又差你做苦力了？”荆泉道上，太白星晃着荷包迎面走来，兴冲冲地和举手斫舟打招呼。
斫舟正和后头谈笑，才转过头，还未说话，半空忽然掉下一个紫檀画轴，将太白星砸得是眼冒金星、手臂挥舞，哀嚎着扑进竹林，撞得几只雀儿惊惶地冲出天空。
接着斫舟的手被另一只手牵过去。天镜头也不回地摆摆手，“太白老头儿，这就是管太多闲事的下场！”
斫舟反握住他的手，笑道，“人家没说什么。”
“怎么不是了，他上个月偷吃了我一块绿豆糕，那可是百花仙亲手做的美味，我特意留给你的！”
“你就给我留了一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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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我的嘴里能省出一块，你就知足吧。”
——
斫舟用一捆上好的竹子给天镜做了个文房三件套：笔架、笔杆和笔山。天镜走哪都揣着那支竹杆毛笔。
斫舟：“你怎么不把另外两件也揣上？”
天镜：“别，揣你就够费劲了。”
两人即将搬去蓬莱长住，因为天镜兴高采烈地告诉他，东海那群老顽固总算想通了，同意将他列回族谱。不过天镜可不在乎什么族谱。他天天在斫舟耳边叨叨，蓬莱可美了，蓬莱可好玩了，三个瀛洲比不过一个蓬莱。
斫舟掏了掏耳朵，“不如趁此机会直接在那里安家，如何？”
天镜愣了一秒，狠狠地在他脸上吸了一口，下一秒就跑去收拾家当了。
太白星躺在病床上放狠话谁给天镜元君送别谁是小狗，迫于淫威，天门不见众仙，只见众仙家里派来践行的小狗。天镜环顾众狗，眼含热泪，抱住孑然而立的司命，“就算离开我也不会忘记你的，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司命茫然将怀中小狗递给他：“啊你要去哪？我跟你港阎王爷那丧心病狂的货杀到我家了，我上这儿避避风头，这狗是路上捡的，别忘了还给失主啊，不说了我先走一步！”
天镜的眼泪瞬间干涸，他将行李往身后一甩：“友谊都是骗人的。”
斫舟被他拉低，仰头亲了一口，“世上只有你这个木头最靠谱！”
斫舟俯在他脸上，鼻尖碰着鼻尖，“你就这么相信我？”
天镜：“呵呵。在东海的地盘上不听我的话，会死得很惨的，你知不知道我当年打遍东海无敌…;…;”
斫舟耳朵长出芽，拖着他走，“知道知道。”
“就算你跑出东海，南海我还有个忠心耿耿的表弟，北海有暗恋我的三公主，西海有个靠山是神威将军的大皇子，弹弹指押你回东海。”天镜阴恻恻地笑起来。
斫舟回头给他一个爆栗，“龙太子，你表弟正在闭关，三公主已经嫁人，至于大皇子，神威和我是同僚，你觉得他俩谁听谁的？”
天镜想了想，秒怂，“那到了蓬莱你最大，我罩东海，你罩我。”
蓬莱高达千丈，海鸥只得于山腰盘旋，山头刺入云层，隐没不见。
天镜在草地上疯跑，欢呼雀跃，出了一身汗。斫舟放眼望去，山腰是一眼望不到头的如茵绿草，看上去令人心旷神怡。他放下行李，追上了天镜。
天镜一个飞扑将他撞倒在地，兴奋地说，“在这里养一群牛怎么样？我觉得它们会喜欢这里的草的！”
斫舟：“若是办公之余有空闲，你养什么都好。”
天镜：“哈哈哈，说笑的，咱们又不能养肥了宰来吃。不过这里真是个好地方，你跟我来，我带你去看个宝贝。”
斫舟慢悠悠地扶着他坐起来，“你可不就是个宝贝么。”
天镜：“你一个木头总是油嘴滑舌的…;…;”
斫舟勾起他的下巴，“不好？”
天镜换了口气，“再接再厉！”
——
天镜说的地方，是蓬莱的最高峰——万仞山。也就是那座隐没在层云中，看不见头的山峰。
“待好天气晴朗时，这里的景致最妙！”蓬莱多年无人踏足，天镜提着刀走在前头砍伐荆棘，辟出条路来，一边回头与他说。
斫舟寻思着这活也擦不出多少伤口，便跟在他身后，不时点头。
“这里就是藏兵崖，万仞山最高的地方，景致也最好，”拨开灌木丛，地面豁然开阔，高处长风扬起，两人的衣袍猎猎如旗，“天气晴朗的时候，万里无云，从这里望下去，仿佛将天地一揽眼底。”
“是个好地方。”斫舟赞叹地点头。天镜迫切地想让他看见那一幕，于是朝着捏起的指尖吹了口气，刹那间乌云散尽，天朗气清。
见他乱来，斫舟抬手抚了抚额，“如此甚好，看来云仙是我们的第一位访客了，他若寻架，你收着点儿手。”
天镜在他眼前跳来跳去，伸手乱舞，“看我看我，我要开始表演了，藏兵崖数这个最好看！”
“什么？”
天镜将自己发髻上的水晶簪子取下，扬手丢进悬崖，拉着他探头。
簪子快速坠落，接着突然爆为一团尘雾，万千闪着明亮色彩的齑粉随风飘散，转瞬即逝。
斫舟错愕地转头，看着一脸兴奋的天镜，“是不是很壮观？”
这个杀胚。斫舟心里想。若是人掉进去…;…;
“这个簪子是我在滁州给你打的。”斫舟忽然想起来。
“完了，我给忘了！”
——
申时，云仙跑来兴师问罪，结果哭着回去了。
——
有海船靠岸，天镜兴冲冲地跑过去宣示领土权，被人家当成神仙惶恐跪拜，天镜要和他们做买卖，莫敢不从，几个指头大的珍珠卖出天价来。
“这儿又没有铺子，要这些钱也无甚用处。”斫舟在床头点了灯，翻着一册书。
“往后去人间就用得到了。就算换了钱币，还能当做古董币卖，不亏不亏。”天镜盘腿坐在地上，将所有钱币都兜到身前，不时往上丢，听钱币掉回钱堆里的清脆声。
“你是打算用这些钱币洗澡么？”斫舟拍拍身边的铺，“换身衣服，上来睡觉。”
待天镜依依不舍地换了身衣服爬上床，斫舟也顺势丢了书，搂着他的肩，寻找他的唇。弹指灭了灯，只听得窸窸窣窣的衣物被丢至床尾。
他厚醇如酒的嗓音低低絮絮，令天镜醉心极了。
“在东海住着时总觉得外边好，拼着命要到外边去，”天镜说，“可晃晃荡荡了数千年，最割舍不下的地方仍是东海。怪哉。”
斫舟握着他的手，另一只手枕在脑后。他看着轩窗外大如圆轮的月亮，听着天镜满足地叹了一口气，“今天是我最高兴的一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