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李府极度紧张，生怕郎中宣判从外面被人抬进来的大公子得了不治之症，可郎中只是意味不明地咳了几声，开了几方调养的药。就再也没被人撬开过口——王之悠威胁他说出去会被灭口，并随即拿出十金怀柔。恩威并施，郎中笑纳，并且消失。
李棋策在床躺了很久，眼珠子也不带转的，在急死李夫人之前，他终于开口说话了。
“娘，我想去边疆打仗。”
李夫人的香帕被吹来的风带走飘在地。她过了很久，“边疆…;…;可不比长安舒适。”
“我想好了。男儿有志在四方，我想出去闯一闯。”
“为何，突然之间想去了呢？”
“不想被一个人看不起。”
李棋策从未这么被人羞辱过。在他初初察觉心鹿乱撞，却被对方压倒，对方还叫了别人的名字。
口中那人是他从小就被父辈用来勉励的一个将军。想起他只是时间问题。
他习剑也是为了这个将军吗？
听说将军的儿子也是将军，亦是舞中剑仙。
李棋策懵懵懂懂地意识到：这些并不是他能够的人。连公孙韶也不是。他才大他一岁，剑术就已经达到顶峰了。
京兆尹为了能尽早把这个长安的小型灾难送出去，办事效率空前绝后，仅仅四天，圣旨颁下，李棋策封为百夫长，去凉州军营任。
没几人知道这个消息，王之悠在家睡着呼呼大觉，京兆尹朝去了，李夫人在家已哭得几乎断气。
李棋策牵着马在弟弟们的陪伴下走到城门下，转头拱手道：“行，就到此吧。回去多孝敬父亲母亲。哥哥先行了。”
“哥，你身体才刚痊愈，不要紧吗？”
“没什么大毛病。行了。回去吧。”
“哥，回头再见！”
李棋策回过头和他们挥手，晨阳正从他左手边冉冉升起。
“哥几个会再见的！”
他也知道此去艰险，边疆虽安定，但百夫长身先士卒，必会有意想不到的灾难降临。
他出了城，正欲翻身马，动作蓦然停住。
公孙韶也愣住，从人来人往中寻找他的视线。
他很难说现在还有什么想和他道别的念头。沉默地翻身马，勒紧马绳，不料马身一沉，他竟也翻了来，从身后传过来，握住马绳，沉声道：“你要出城，去哪？一起去。我有话要对你说。”
李棋策被这个动作勾起了黑暗的回忆，本能地瑟缩了一下，公孙韶却是更加贴紧他，朗声问道：“你去哪！”
在李棋策说出答案之前，他一振马鞭，让马儿朝着旷野开始奔跑。
“你做什么！”李棋策震怒，要夺过马绳。
“肯说话了？”公孙韶低头，充满笑意的眼睛一如往昔，“我那日醉酒，听旁人说仿佛对你态度轻佻…;…;你亲口说，我到底摸了你哪里？教你数天不肯见我。”
李棋策心一震：“你不记得自己做了什么？”
随即心渐渐沉下去：“你未对我做什么。可以下去了。”
公孙韶：“我虽胆子小，可也不是没胆子轻薄轻薄少年郎…;…;”
“你！”李棋策突然爆发，用力勒紧马绳让马停下来，对着旷野的风吼道：“你也不过长了我一岁，别像个老人似的看我不起！”
公孙韶将头靠在他肩窝：“抱歉…;…;可我喜欢你，那日说的不是假的。”
李棋策像个小孩子一样憋气道：“你醉酒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公孙韶笑道：“那我如何说的？我不止喜欢你，还要娶你？”
“娶你个头！”
两人拌了会儿嘴，公孙韶点点他的脸颊，“明天我在西市买好糕点等你，去坊门口找我就是。”
“未必找你。”李棋策哼道。
公孙韶美滋滋地笑道：“这么说你就会来了。”
“我送你回去。”李棋策调转马头，朝着城门去。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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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棋策听得这一声，心中仿佛一瞬间被灌满了酥酪，他迎着风，眼中升起柔软的光芒，可在下一秒，他想起了那个名字。光芒摇摇欲坠，随即熄灭。
裴凰。
原来在他之前，他心中早已有烙印。
他是否敢奢望，自己与他有几分相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