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天空中下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天色雾蒙蒙的,叶宁一行人一早便来到了机场。
机场门口,陆峥仍旧有些不放心地叮嘱着自己的妹妹:“雨桐,你和苏禾安葬好哈默先生后,就赶紧回家知道吗?别让妈在家担心。”
他本来是想带着陆雨桐一起回去的,可是她坚持要陪着苏禾一起将他父亲的遗骨带回故乡安葬,这件事无可厚非,他作为哥哥也不好过多阻拦。因此只得自己先和三少爷他们一起回去了。
陆雨桐挽着苏禾的手臂,乖巧地点点头:“我知道了,哥,等安葬好哈默先生后,我会带着苏禾一起回家的。”
“陆大哥,你放心吧,我会照顾好雨桐的。”苏禾偏过头看着陆雨桐,温声说道。
见两人这样说,陆峥也就没再多说什么,他拍了拍苏禾的肩膀,便转身和众人一起进入大厅reads;。
半小时后,一架飞机从日喀则机场起飞前往首都。
叶宁坐在舷窗旁往外看,三万英尺的高空上,云海苍茫。可惜太阳被厚厚的云层遮挡,飞越横断山脉时,她没能看见万山含金的壮丽景象。
带着些许郁闷,不知不觉间,叶宁头倚着舷窗睡着了。
或许因为姿势不舒服,她睡得并不安稳,秀气的眉头轻轻蹙起,脸上带着一丝苍白。
看着她沉睡的容颜,谢君白心里一软,一抹怜惜划过心底。他坐到她的身侧,伸手将她额前散落的一缕青丝别到耳后,同时小心翼翼地把她的脑袋捞过来按在自己的肩膀上,拇指轻轻摩挲着她微凉的脸颊,无声唤着她的小名:“六儿……”
想到昨夜梦中所见,谢君白眼底闪过一抹心痛,随即低头在她额心落下轻轻一吻。
而这一切,均被坐在他们右侧的陆峥看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陆峥瞪大了双眼,瞠目结舌,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
谁来告诉他,他就是眯了一会儿。怎么醒来后,本应坐在他右侧的老板转瞬就坐到六姑娘身边去了?这还不算,关键是,谢君白!他那周身都透着一股仙气的老板,竟然占人家小姑娘便宜!而且还是趁人睡着了占人家便宜!这等、这等无耻行径,他都看不下去了啊!
陆峥默默回头看向身后闭眼休息的秦远和蔓青,心中对他们报以万分同情。他们到底知不知道,就在刚才,他们的六姑娘被自己老板给轻薄了?
或许是陆峥的怨念实在太强,惊动了谢君白。
所以当他转过头时,不经意间便撞上一道冷冽的眼神,陆峥一滞,随即不由自主地移开视线,额前冒出几滴心虚地冷汗。
而谢君白则目光柔和地看了一眼熟睡的叶宁,轻轻替她掖了掖身上的毛毯,随即也闭眼同她一起休息。
五小时后,飞机在机场跑道上平稳降落。
下飞机前,一早便醒来的叶宁冷眼看着坐在她身侧的谢君白:“我记得你之前似乎并不是坐在这里。”
上飞机后,她特意挑了个靠左窗的位子,旁边的座位是空的。她看了一会风景,随后有些困就睡着了。谁知道醒来一看,这人不知何时坐在了她的身侧。
谢君白右手握拳抵在嘴上轻咳一声,随即一本正经地说道:“这里风景比较好。”当然风景是指人。
叶宁对他的理由并不买账,瞥了一眼空荡荡的机舱,视线落到谢君白脸上,眼中含义不言而喻。
谢君白不置可否地笑笑,伸手指了指机舱门:“该下飞机了,六儿。”他会找时间和她坦白的,不过不是现在。
正好这时,蔓青他们也都过来了,叶宁便不好再多说什么,只得随着大家一起下了飞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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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渡人间”时,午后的阳光正好,天空中难得没有一丝阴霾。
因着几天没有住人,院落中积洒了一些灰尘。
看此情形,素来有些小洁癖的蔓青放下行李后,想也不想地撩起袖子,从屋子里开始打扫起来。
见状,叶宁和秦远也帮着她一起清扫起来。
蔓青看见了,当即过来就拿走了叶宁手中的帕子,皱着眉,一脸不赞同地说道:“六姑娘,这里我来打扫就好了reads;。您去楼上歇会吧!”这趟雪山之行着实累人,短短几日的功夫,六姑娘整个人都清减了不少。若是平时,还可以歇段时间缓缓,可偏偏最近事还挺多。
叶宁不甚在意地笑笑:“没事,蔓青,我现在不累。与其天天躺着,还不如多动动。我帮你一起打扫吧!”她知道蔓青在关心她,但有时候陪着蔓青一起做家务还挺开心的,因为这样让她有了家的感觉。
蔓青听后仍旧不愿让叶宁劳累,又劝了几句,见她执意如此,便也不再多说什么,最后也只能随她去了。
秦远用鸡毛掸子将博古架上最后一格的灰尘轻轻拂去,看着叶宁和蔓青的举动,颇为嫌弃地撇撇嘴:“女人就是麻烦,我都快打扫完这一块了,你们还在说话。”
蔓青听到这句话,心头火气顿起,漂亮的眸子怒瞪着秦远:“你这死小孩,在说什么呢!”
秦远冷不丁被她这话一噎,胸中怒火顿时熊熊燃烧,跳起来反驳道:“蔓青,你叫谁死小孩?我可比你大多了,当你祖宗都绰绰有余。”
“要不要我给你面镜子照照?就你现在这小胳膊小腿的模样,不是小孩是什么?”
“你……哼!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我是女子,那你就是小人……”
……
看着眼前一言不合就开吵的两人,叶宁颇为头疼地扶着额头苦笑。明明当初一个凶神恶煞,一个沉默寡言,怎么如今倒成了冤家了。
低头看着已经饿得咕噜咕噜直响的肚子,又抬头看向前面像是不吵到天黑誓不罢休的两人,叶宁无奈,只能上前劝架:“好了好了,你们俩不要吵了,我肚子都快饿瘪了。赶快打扫完,然后吃饭吧!”
蔓青向来最注重她的饮食规律,只要她一说饿了,不论多忙,蔓青都会停下手头上的事情,帮她准备吃的。
果然,蔓青闻言,立即就不吵了:“六姑娘饿了?那快点收拾吧,然后我就去做饭。”
蔓青都不吵了,秦远自然也不会再主动挑起事端。
见状,叶宁笑着点点头,心里颇为满意。这样就对了嘛!大家相信相爱多好。
半小时后,看着重新变得干净清爽的小院,叶宁张开手臂,伸了一个懒腰。“终于打扫完了,这样看着果然舒服多了。”
蔓青闻言,脸上露出一抹温柔的笑容:“六姑娘,您先去楼上歇会,我饭做好了就去叫您。”
叶宁闻言点点头:“那行吧!我先上去看会书,上次走之前那本书都还没看完呢!”
随后,她便抱着一本之前没读完的人物传记,窝进楼上书房的美人榻里,细细品读起来。
静谧无声的午后,书房中一片宁静,只听见书页翻动时的沙沙声,而时间也在其中悄然流逝。
“笃笃笃……”当叶宁正看到人物故事精彩处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敲门声。
应该是蔓青来了,叶宁心中想着,同时放下手里的书籍,起身来到门边。打开房门一看,来人果然就是蔓青。“六姑娘,午饭做好了,下去吃饭吧!”
“那赶紧走吧,我肚子都快饿瘪了。”叶宁一边说着,一边带上房门。
下楼后,叶宁洗了手来到餐桌前,拉开椅子坐下reads;。
看着摆在桌上正中央的一盘饺子,叶宁扭头看向蔓青,语气中满是赞叹:“蔓青,你今天竟然还包了饺子?你可真厉害!”包饺子可是个精细活,费时又费力。
蔓青一边将筷子递给叶宁,一边揶揄道:“六姑娘,您是贵人多忘事。今天可是冬至呢!北方冬至照例是要吃饺子的。”不过六姑娘一忙起来,连饭都不记得吃,区区一个冬至忘记也实属正常,蔓青心中暗忱。
而叶宁却倏地愣在了那里,连蔓青递来的筷子都忘了去接。
原来今天是冬至了……
蔓青察觉叶宁的表情有些不对,不由得出声问道:“六姑娘?你怎么了?”
叶宁一愣,猛地回神,接过递到身前的筷子,冲蔓青歉意地笑笑:“没事,我一时走神了,吃饭吧!”
“嗯。”见叶宁这样说,蔓青点点头,而后在自己的位置上落座。但她心中却不由得浮起一丝疑惑。六姑娘之前一直好好的,似乎是听到她说冬至吃饺子后,神色就有点异样了。可冬至和吃饺子也不像是六姑娘的忌讳啊!往年他们都这样过的……
看来以后她还是不要在六姑娘面前提起“冬至”的事情了。蔓青在心中暗暗做了决定。
饭后,看时间还早,叶宁忽然去想出去走走。
于是,她便提着一个手袋,出门前和蔓青打了一声招呼:“蔓青,我出去逛逛,天黑前回来。”
蔓青闻言,有些错愕地看了一眼叶宁,但最后还是点点头,说道:“我知道了,六姑娘,路上注意安全。”她知道六姑娘应该是心情不好,想出去散散心,所以也就没有像以往那样,劝她带上秦远。
叶宁微微颔首:“那我先走了。”言罢,便离开了院子。
漫无目的地走在春森口的长街上,看着来往的人群熙熙攘攘,叶宁忽然感到很孤独。很多时候,很多事情,她还是无法和蔓青诉说。所以蔓青自然不知道今天是叶府众人的忌日……
算算时间,她好像很久没有去祭拜他们了,虽然那只是后来她为缅怀先人而立的一个衣冠冢。
思及此,叶宁来到路口,随手招了一辆出租车。
司机四十来岁的模样,一脸的憨厚老实,见叶宁上车后,他礼貌地问道:“小姑娘,请问去哪?”
叶宁言简意赅:“去东山墓园。”
司机点点头,并善意地提醒道:“行,小姑娘安全带系好啊!”而后,他发动车子驶上主干道。
很快,车子便驶离市区,开上一条空旷的柏油路。阳光下,道路两旁的松树高耸挺拔,即便在寒风中也依旧郁郁葱葱,点翠整个冬季。
“今天冬至,去东山墓园的人挺多的,大多都是过去扫墓的。小姑娘,你也是去扫墓吗?”司机一边开车,一边透过后视镜望着后座上的叶宁,状似随意地攀谈起来。
“嗯。”叶宁点点头,“去那里看看故人。”
“那挺好,就是那些孤坟挺可怜的,都没人去看一眼。”司机颇为感慨地说,“昨天我载了一个客人去南郊,那里有一片荒坟,那个荒凉劲,白天看着都渗人。不过瞧着也感觉挺凄凉的,很多连个墓碑都没有。你说生前落魄潦倒也就罢了,连死后都没个像样的地方安置,是不是太惨了点?你说对吧?小姑娘……”
“每个人的活法都不同,惨不惨的看个人吧reads;!谁知道他们生前是好是坏呢!”叶宁淡淡说道。
“呵呵,那倒也是……”司机随意地笑笑,眼中一抹幽光闪过。之后便不再言语,专心开起车来。
片刻后,叶宁从车窗向外望去,隐约瞧见方向似乎不对,不禁蹙了蹙眉头,抬眸望向前座的司机,道:“师傅,这不是去东山墓园的路。”虽然她很久没去那里了,但是基本的路还是认识的,这个方向明显不对。
只是她话音刚落,便听到前座传来一阵阴森森的笑声。
紧接着,车子便被熄火,停在了路边。
“呵呵!”司机回过头来,翘着兰花指,捂着嘴轻笑,捏着嗓子,用一种怪异的声音说道:“哎呀,小妹妹,真是不好意思呢,我这不认识去东山墓园的路,也没个人指给我看,只好随便瞎开喽……”
叶宁目光微凛,盯着前座性格大变的司机,“你是谁,找我有什么事?阴魂上身于凡人身体有损,你和这位司机先生往日无冤、近日无仇,还不要这样的好。”
“嘁!”司机撇了撇嘴,“真没意思,我还想着,你会不会害怕地直哭呢!没想到这么快就识破我了。”
语毕,一缕幽魂自司机身体里飘出,落到后座上。与此同时,前座的司机也歪着头,直接瘫软在了座位上,暂时失去意识。
看着身侧一身青色戏服的妖媚男子,叶宁拧了拧眉,看着他半晌,说道:“你因为阴尸咒上过马忠的身,现在又因为噬魂蛊不得不暂离他的身体……这么说,是马忠那里出状况了?”
这阴魂身上有她阴尸咒的痕迹,而阴尸咒她只给马忠一人下过,那么眼前这个阴魂必然是上过马忠的身了。可如今他身上还夹杂着一丝噬魂蛊的气息,噬魂蛊专吃阴魂,想必是马忠找人帮忙了。
而噬魂蛊来自南疆,所以给他们下魂蛊的人果然是南疆那边么?至于是不是那位巫六爷,在没有真凭实据前,她不做判断,毕竟南疆也不止只有巫六一人。
妖媚男子一愣,随即又捂着嘴唇轻笑一声:“原本我还怕你斗不过他,想着来给你提个醒儿。不过现在看来,是我多虑了,小姑娘你的本事可比那老头子强多了。”只看了他一眼,就基本摸清了他的底细,不得不说,这年轻的小姑娘还是有点本事的。
叶宁皱了皱眉:“老头子?”
妖媚男子摇摇头:“我也不认识,不过他手下的人都叫他‘六爷’。而且这死老头子厉害的很,昨天要不是我逃得快,可就被他捉住了。”一旦被捉住,以那老头子的手段毒辣,自己肯定不会有好下场。
“六爷?”叶宁轻哼一声,“果然是他……”
现在就只有鬼石一事了,其实她心中已有七分肯定,鬼石就是那巫六在作乱。不过她还是喜欢用真凭实据说话,而不是仅仅靠猜测。但时间一到,她就能通过乔霜,找到母石。
“我只是来给你提个醒,毕竟要不是你,我也不能来到这人间。”妖媚男子难得正了正脸色,“不论如何,你小心点吧!那老家伙现在正到处找你呢!他手里厉害东西多的很,你可小心别着了他的道。”
当年他死后,魂魄被封印在那里,既不能遁入轮回,也不能离开南郊坟地。直到那天一个少年在他坟前放了一些东西,之后封印他的阵法就被破坏了,他也随之上了人身,重回人间。所以算起来,眼前这个小姑娘,算是他的恩人了。
“谢谢,不过……”叶宁的话还未说话,便被一阵清脆的手机铃声打断。
看着手机闪烁的屏幕里显示是“谢君白”来电。叶宁蹙了下眉,他打电话过来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