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明煌欲言又止，双目紧闭，似乎是回忆起了什么往事，从来都没有哭过的他，竟然是忍不住，低声抽泣起来，话，也说不出了。
摆摆手，竟然不理会邱洛，转身走了。
就像是孩子般。
“还是由我来说吧！”康俊一把抓住邱洛，然后示意他和自己走到一边去。似乎，接下来说出的话，并不想让许明煌听去。
木凝身子微微一震，没有跟来，蹲在那里，双手抱膝，满脸，都是沉默。
康俊和邱洛来到一山角，邱洛头一斜望，似乎在凝视着什么，强压住情绪，淡淡地问：“你可知道，我们这个星云府，是个什么地方吗？”
“寒山郡！”邱洛如实回答。
康俊点点头：“是，这里的确叫寒山郡。但，它同样是曾经的修行母星所在之地。但又同样是压住了魔道所存之所，这片土地含有圣人道蕴，能生生压住了魔道，形成封印。免得外魔乱世。这些，你都知道吧？”
邱洛点点头。
“这些东西，世人都知道，可惜世人却很少有人知道，圣人道蕴在压住魔道的同时，却又是，把这边土地，变成了囚笼啊！”
说完，康俊目光微红，看了过来，一字一顿地问：“你看过了上古的传记没有？”
邱洛不语。
康俊继续：“曾经，在修行母星之上，有很多座名山。”
“在那里，还没有寒山，也没有青山，尊山这些名字。”
“那时候的名字，多么可爱和霸气啊！”
“龙虎、武当、齐云、青城、茅山、崂山、千山、三清、仙都、冠豸、九宫、崆峒……”
“昆仑，泰山，嵩山、华山……”
“还有五台山、普陀山、峨眉山、九华山。”
“但是现在，你可还能听到那些名山的名字？”
邱洛往前走两步：“你可知泰山何坐？昆仑何存？”
“现在的这些山，你可还能见到？你可还能听到，你知道它们的名字，它们的传说么？”
康俊似是在问，又像是在作答。
“看不到了，都看不到了，从那个星球降临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就看不到了。”
“西方的圣山神教被生生摘了回去，佛山被请出了星云。”
“道家名山，也是被成为一座囚笼，生生地将这星云府给笼罩在内，只许进，不得出！”
“你可知道，之前的那些名山，不在星云府之内，而是在，星云府之外，正好，就这么围住星云府，成了一个庞大之极的阵法。”
“因为，那些名山之上，有圣人道蕴，能压住魔气。能够刻印成阵法，封印这座土地之下的传送阵。”
说到这，康俊的声音甚至是有些沙哑，甚至是啜泣：“而这座阵法成型之时，这星云府，就只能进，不能出。”
邱洛闻言，浑身都是一怔，他有一种错觉，有一种预感，有一种，下一刻自己会无法呼吸的错觉。
之前，康俊在被自己打巴掌的时候，没有哭，在说木凝的时候没有哭，在说自己隐忍的时候，也没有哭，但在说到这些名山的时候，却是，沙哑了。
或者，可以理解为，他哭了。
是真的哭了。
这么高傲的人，哭了。
康俊的声音变大：“这星云被摄空而来作为牢，道山为笼，世人为囚。这就是一个牢笼，一个为了镇压魔道的牢笼！”
“当年，那个修行母星被折叠而来之后，这个世界的势力，就狂涌而进，将当初那个世界存在的名山洞府，全都给生生摘了出去，彻底地断了这里的道蕴，毁了这里的传承。”
“你可知道，如今为何只有文修，武修和丹修三道吗？”
“你可知道，如今为何只谈修，而不谈佛和神吗？”
康俊是越说越激动：“你可知道，如今的星云府，剩下的都是些什么人？以前又是什么人吗？”
“或许，你知道，或许，你不知道。”
“但，我必须要说，现在剩下的人，或许，曾经都有一个名字，叫做，龙的传人。他们还有另外一个名字：华人！”
康俊说到这，双目血一般的红，看得邱洛都是一阵头皮发麻，往后猛地退了好多步。
华人？
多么熟悉的名字？多么熟悉的记忆。
可是，为什么？
邱洛不明白，不明白就要继续听。
康俊忍住情绪，继续：“在以前的那个世界，位于西北世界的有神教，信仰星空诸神，日日祈祷，可获得诸神庇佑。”
“所以，这些人，在来到了这个世界之后，就被神教的人，接了出去。因为，他们信仰诸神。”
“在以前的那个世界，位于西南世界，有佛陀菩萨，信奉佛果，修来世，拜菩提！”
“所以，西方佛国，在第一时间，就将他们都度化出去。”
“还有其他的势力，或者是信仰自然，或者是信仰图腾，在这个世界，都有信仰的传承，所以，他们都走了出去。”
“但，唯独华人，留了下来。”
“因为，华人没有信仰。”
“或者说，华人，信仰的是自己。信自己是龙，信众生都是龙，遇佛只敬不参，遇神只礼不拜。”
“因为，华人只信一个字，那就是仙。”
“仙，我不知道什么是仙，但在华人的传说中，仙就是善。”
“西方佛国，生生只有那般佛和菩萨。”
“神教之内，世世也只有那些神。从来都是不增不减。”
“唯独我华国境内，世世有人成仙，世世有人被信奉。华人不信前世仙，只拜当世善。”
“因为，华人没有最为真诚的信仰，不会去信仰一个虚无的人，只会信仰在世仙人。与人为善，修炼成仙者，就是当世人所拜之人。”
“或许，那些成仙之人，本就不为修仙而去，只为修善而来。”
“所以，他们究竟去了哪里，谁也不知。”
“但正是因为如此，唯独华人，没有强大的势力来接，就被生生当作囚人，牢狱在这星云之内。”
“佛家的名山被接走，神教也被请离，唯独道家之山，才被生生摘了出去，围在星云府的外围，被铺成一个盖天大阵，只能进，不能出。”
“星云无尽，一生只可在星云之内。”
“以镇压这片土地下的魔道！这，就是我们星云。”康俊说得不急不缓，说出了一段不为人知，至少是不为众人知的消息。
邱洛听完，觉得胸口很堵，就像是有无尽重的石头给压住，压得无法呼吸，无法说话。那是一种喘憋感，是一种无力感，同时，又有那种欲要将天都要撕破的愤怒。
多钟情绪，同时交杂，五味同时升起，使得邱洛语塞，声音在颤抖：“所以？你是说，这个世界没有仙？所以，我们华人才被生生镇压在此？”
康俊转身，声音缥缈，若有若无：“或许有，或许没有，或许人人都是，也或许，人人都不是。”
“在上古传闻中，一人一山谓之仙。仙依山而居，餐风饮露，生性淡薄，古井无波，不为世事所动。所以，有人猜测，因为我们这里没了仙山，所以才没了仙。”
“在上古传闻中，仙乃度世修行，世世积德行善，知道功德圆满，才飞升成仙。所以，仙就在我们身旁。”
“在上古传闻中，凡人可成仙，书生可成仙，乞丐可成仙，医者可为仙，侠客可成仙，所以，我们信了，所以，就有了书院，有了武修，还有了医者。”
“上古传闻中，仙是修出来的，修内外之丹，内外和道，一朝道成，便可羽化登仙，所以，我们信了，就有了丹修的来历。”
“但，五百年来，星云府内，无人成仙，没有一个仙出世。”
“所以，我才说，仙，或许有，或许没有，或许人人都是。”
“我也不知道，我们所信的仙，到底存不存在，若是存在，那么为何五百年来，都从来都没出现？若是不存在，那我们所信的仙，又究竟为何？”
“就算没有仙，我们依旧要活下去。只能活下去，没有理由不活下去，因为我们是华人，有龙的血脉，宁愿世世孤傲，宁愿世世信仰自己，也不去参佛拜神，去信那些鬼。”
康俊说到这，才终于说出了最想说的话：“我们的脚下，是魔道的封印。但，这封印并不牢固，每隔百年，就会有一次松动。若是压住魔道封印的阵法破碎，我们星云府，就会灰飞烟灭，所有人，都尸骨无存。”
“而外面的那些人，那些所谓的佛道和神道中人，将我们星云府用我们自己的名山山围住，被名山上的道蕴压着，进的出不得。”
“四百多年来，魔道封印松解之时，这些人，才感觉到害怕，才真正地感到恐惧。终于有人不顾生死的走进来，送来了一张血阵印的阵图。”
“这血阵印，需要一万个苦海境的修士，祭出自己的本命之血，以身献祭，方能成就此封印，以此来稳固魔道的封印。以免受到魔道封印裂开的冲击。”
“魔道封印若是一破开，魔道封印炸裂开之时，我们整个星云府会被第一个冲得支离破碎。”
康俊说到这，声音突然变得淡漠起来，或者是强行把自己的语气和表情变得淡漠起来：“所以，我们星云府，每隔百年，就会有一匹苦海境的修士，祭出自己的本命之血，形成这血印之阵，以保得百年的安稳。”
“所以，即便情愿不情愿，是不是自愿，那些前辈，都这么做了。”
“我们，称之为，龙魂。是他们，护住了我们生生世世，是他们，为我们争取了五百年。这，就是龙魂的来历。”
“他们，就是龙魂。”
“而龙魂令，乃是赐予这些献祭之人的后辈，以保护他们安然一生的护身符。龙魂令，可赦天下万恶，因为，他们的先辈，所有的功劳，足以庇护他们一生。”
“杀之，必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