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下来的眼泪来不及擦,滑落到地毯上看不见。
折戟伸手捂住自己的脸,任泪水顺着掌心的纹路向下慢慢前行。
“我也没想到……小芽会和年姨一样,心脏也如此不好。自我母亲死后,年姨一直把我当成她的亲生儿子,虽然以前……我一直是把她当成我的姑姑的。”虽然已经时隔多年,但是濮阳青还是会时不时想到那个女人,温温柔柔,却极有自己的原则,性情坚韧,优雅从容,也难怪父亲当初会做下那样的罪孽,而且至今都不后悔。
那真是一个耀眼的女人,生如夏花之灿烂,她的一生都活得坦坦荡荡,光明绚烂。但同样的,她的死,的确如秋叶之静美。
她死的时候,的确就是那一年的秋天。她的手垂落在病床上的时候,他也站在病房的门口父亲看到她的手垂落的一瞬间,一边小心翼翼的摇晃她的身体,一边留着眼泪轻声的唤她的名字。
在确定逝者已矣的时候,主治的医生进来通知他办理相关手续,还没跨进门口,就被他仰天长喊得悲恸惊得站在原地,站在他身后只敢静静的看着,不敢上前一步,怕父亲情绪激动拿他开刀。
医院里的墙白极了,除了白没有一丝多余的色彩,像是躺在床上的那个女人,安静的睡脸。
显示屏上的细线断断续续,仿佛没有尽头,却再也激不起一丝波澜。医院的空地上,象征性的种着几棵红枫树,因为气候不是很适宜,才是初秋叶子就已经快掉光了。父亲的声音,大的好像震落了剩下的几片挂在枝头的叶子,飘飘洒洒的,像是与那个女人一同结束了最后的生命。
但是树,明年还会再经轮回,重新冒出新芽,那个女人,却不会了……
雨渐渐停了下来,清晨微弱的光慢慢照进房间里,照在折戟那即是缩成一团也依旧庞大的身上。濮阳青不禁想,当年的事,如果再次从他身上历史重现,他又会如何呢,是像父亲一样悲恸的哭呢,还是像失了灵魂一般,只知道看着对方熟睡的脸不知所措呢。
濮阳青长叹一口气,他想,这两种这几都不会选,如果小芽真的……他想,他一定会当场自刎,然后撑着最后一口气,把小芽抱在怀里。
他太了解折戟了,又怎会不知对他最重要的那个人,那条众人皆知的软肋,其实也就只有那个人罢了。
“你也别太伤心,事情还没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虽然年姨和小芽都是因为心脏不好才得的病,但是到底得的病性质不同,还有救回来的余地,你别自己吓唬自己了。”
濮阳青晃晃悠悠的走过去,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尽量让他从那无边的痛苦中挣脱出来。因为其实说到底,这个病还是得看小芽的态度。她若积极配合治疗,认真与病魔做抗争,再大的困难也不至于抗不过去。
但如果她自己都不重视自己的命了,那别人又能拿她怎么办。就像这次她明知道自己患病在身还从本家跑出来,不让任何人知道,打算一个人默默死去,又有谁能奈何得了她。
“我跟你说起当年的事目的不在于这个,我是想告诉你,为了小芽的身子,今天的事我们是不能告诉她的,首先,告诉她她肯定会情绪激动,她得的这个病又不能太激动,所以现在说显然不是好时候。还有就是,当年的误会解清,她信不信还是两回事,信了还好说,要是不信,她肯定是要回去调查的,以她现在的情况,哪里禁得起这么操劳,东奔西跑。还有,就是年姨这个病,她要是知道了,肯定会引起恐慌的,万一到时候她因为内心的恐惧不愿意配合治疗,那到时候咱忙活那么半天不是白瞎了么你说是吧。”
濮阳青晃了晃折戟的肩膀,努力为自己的言论找认同感,他可不想说这一顿人家却一点没听进去。
“嗯”折戟缓慢的点点头,用手粗略的划拉了一把脸,把脸上的眼泪擦掉,却发现下巴上挂了一层硬邦邦的胡渣。
“你先休息吧,我去看看小芽,不知她现在醒没醒。”说着,折戟站起身,想着门外走去。
“老大,船已经靠岸了,有一个人正站在港口,甲板上站着的侦查并组长十七看见他,冲他摇了摇手。”折戟一打开门,南宫煌就站在门外,眼圈也有些红,看来是偷听了他们的谈话知道了些什么,但是折戟却没有深究,只是看了他一眼。
“长什么样?”他可是还记得十七向小丫头形容那个人的时候,那种暧昧又欠扁的表情。
“长发男子,长得很……漂亮,染着一头浅红色的头发。”说出漂亮这个词的时候,南宫煌的脸色有些诡异,通过望远镜看到那个人的脸的时候,他也被吓了一跳,还以为遇见了人妖,没想到一个长得那么美的女人居然还长着喉结。
“哦?”折戟握了握拳头,指关节搁楞搁楞响,刚轰走一个老牛吃嫩草的,居然又来了一个妖艳贱货,真是……麻蛋!
“老大,而且经我仔细辨认,我发现那个人长得有点像……表小姐上大学时候认识的那个朋友……申屠千骑。据魏九歌所说,他脑袋上的发色还是表小姐挑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