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郁的灵气接连涌出,大部分进入陆得贵的身体,没有被及时吸收转化的在空中散逸开来,漫出静室,渐渐笼罩更多空间,地上那块灵币则以肉眼不易捕捉的速度慢慢缩小。
柔软的小窝内,一只小猫后腿一抽睁开眼睛,瘦弱的身体似乎变得有力了些,翻动间闹醒了另外两个同伴,三只相继叼上纪扬特意额外准备的夜食奶球,细小的吮\\吸吞咽声让这个夜晚又多了些生机。
纪扬从外面路过,察觉到此处的不同,嘴角勾起一个笑容,稍一停留,往远处去了。
夜雨落下来的时候,纪扬刚好巡视到宝荟山最东头,换个方向,他沿着山脉北边返回。途中一面山崖望北而立,断面仿若剑劈刀砍,齐齐整整,与地面几乎垂直。
纪扬多看了一眼,回头前行,眼角余光中有东西闪过。
咦?纪扬返回凑近去看,刚刚闪光的东西已消失不见。纪扬抬头,只见散射状坠下的豆大雨粒中,有几滴亮着明黄的底色,内书四个绿色小字:风神外送。
大范围投放的户外微型广告,这个“风神外送”背后的商家真是大手笔,法术广告都漏到下界来了!
纪扬一面感慨商家真有钱,一面惊喜地发现这里居然可以连通上界的网!虽然信号范围就那么一丢丢,但他终于可以上天界网了!
纪扬都要泪流满面了,当即开网页,开邮箱。
通知他协助轮回署那份文件孤零零躺在邮箱里,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命令、说明、提醒,通通没有,而网页上的搜索结果依然让他失望。
又不是敏感受禁内容,难道公务员们都觉得自己的工作没什么可在网上分享讨论的吗?这感觉就像他被屏蔽了一样。
纪扬撇撇嘴,想换个舒服点的姿势。他正飘在半空,面前一块竖直的山壁,左右后上下都是空气,蹲着飘,坐着飘,躺着飘,劈叉飘,都觉得不得劲,干脆反身用背一撞,盘腿坐进山壁里,就伸只手出来上网。
没有明确提示就没有吧,他就当这是默认他可以在大框架内想怎么做就怎么做,换个角度想还挺爽。
纪扬的思绪回到眼下的问题上来,开始寻找适合改善凡间土质的东西,顺手把“风神外送”app下载安装了。
宝荟山区植被覆盖率低,纪扬仔细看过一遍后毫不意外地发现,这里不仅土壤大量流失,土地里的养分也严重不足。
要想生机富,就得先种树。纪扬没必要采用普通的方法,先种树,承受大量植株死亡或营养不良的代价,缓慢固土增肥,再反复补种,他打算先完成土壤改良。
增加土壤说起来简单,但从别处运土过来不过拆东墙补西墙,用法力将部分山石化为沙土,里面又没肥力。养分不能凭空变出,纪扬得弄来肥料,给这片山好好施一轮肥。
凡间的肥料效力低下,而且想要不引人注目地大量运来,难度很大,最好能从上界弄到适用又方便到手的东西。
促生灵泉?太贵了,买不起。
仙植助手?劲头太大,不合适。
养殖丹粒?一次性的,有副作用。
找来找去没看到适宜的,纪扬点开新装上的“风神外送”,快速翻动。
“风神外送”是个外卖app,里面最多的是各种生鲜熟食,此外还有丹药、生活法器、演唱会票券等等。纪扬没翻到卖肥料的店,反倒被各种食物图片勾得流口水,又被各种新型号的酷炫法器刺激。
买肥料可以用公家经费,买自个儿要的吃的用的就得掏自己的钱了,纪扬分得很清楚,他跟陆得贵换当地的现金用的就是自己的灵币,而他目前的收入还不允许他随意消费。
正要退出“风神外送”,“美好”两个字映入眼帘。拜假冒火腿肠所赐,纪扬对“美好”,或者说“美女子”印象深刻,下意识就点进去了。
“美好牧场,给您最新鲜的腕龙肉。”
原来是家卖腕龙肉的。大块红白相间的腕龙前腿肉、后腿肉、五花肉,以及炮制过的五香龙脖、蜜汁龙尾、鲜卤龙爪一一陈列,纪扬舔舔嘴唇,发现这家店的生意非常好。
月销售量那么高,要足够的储货量才能支撑,店铺介绍中说店里的腕龙肉都出自他们的自有牧场,看来店家养了不少腕龙。
纪扬脑子里冒出个想法,戳开客服问:“请问能买贵牧场的腕龙粪吗?”
腕龙体型巨大,吃得多,长得多,拉得也多。它们长在上界,自身和吃的植物都受灵气滋养,粪便肥力十足,但那毕竟是食素动物自然产出的东西,能够在下界土壤中发挥不小的作用,却不会产生太夸张的效果,更没有害处。这些特点对纪扬来说,就是完美!
“抱歉,客人,您问的是‘腕龙粪’?”这时咨询量应该不多,客服很快向纪扬确认。
“是的,我想买你们牧场的腕龙粪便。”
如今上界即便是专司种植的,也很少有仙人再用粪便这样的原始肥料,美好牧场里的腕龙粪多半是自然弃置的,要是能卖点钱,老板有可能会同意。
纪扬想得美,对面的客服却是正常思维:“客人您不要开玩笑,如果需要店内的任意商品,我们会诚挚为您服务。[微笑表情]”
啊,看来是自己的话让对方误会了,纪扬意识到。估计是把他当成来找乐子的无聊人士了,说不定客服编辑礼貌回复的时候,正在骂他神经病。
真心想要腕龙粪的纪主任认真说明:“不是玩笑,我需要给一大片土地施肥,腕龙粪是我想到的非常适合的肥料,希望能从你们这里购买。”
等了一会儿,对面回复:“请稍等。”
再发过来的消息风格变了,纪扬猜那边换成了他们的负责人。
“您需要多少?”
……
谈好量,谈好价钱,“美好牧场”上架了一个新商品,委婉地命名为“龙余”,只在商品介绍里说明实质内容、重量体积等信息,也没放照片。
因为纪扬给的定位遥远,配送费提得很高,但总价仍在接受范围内,比买“促生灵泉”、“仙植助手”什么的不知道便宜到哪里去了。
纪扬心满意足地下了单,看到店家接了单,就离开他的上网“卡座”,回去睡觉了。
他走后,夜风向断崖吹来,一股突进的风一头撞进一个新增的凹洞。如果风有意识,它也许会疑惑:原本平整的山壁上,怎么多了一个人形凹坑,那人形还是盘腿而坐的?
第二天一大早纪扬就给轮回署的林组长发了信息,也不管对方看没看到,他直接往丰庆市去了。轮回署那身黑制服容易激起情绪,纪扬打算自己单独去两回,先混个脸熟,慢慢安抚那位爷爷鬼。
老爷子依然那个形象,这次不盯茶几了,改盯鞋架。看到纪扬出现,他孩子似的狠狠瞪了纪扬一眼,满面戒备。
纪扬站在原地不动,只微笑,和他保持着安全距离。老爷子慢慢把头转回去,当他不存在。
纪扬这才轻声开口:“我叫纪扬,是这片地方的管理委员会主任,也就是土地公。土地公您知道吧?帮大家做点琐事儿的人。我听人说起过您,您真有福气啊,儿子女儿都出息,也孝顺……”
没鬼理他。
纪扬继续慢声慢调:“昨天看到您儿子了,他工作挺好的吧?您女儿也是,能干,生活也经营得好。还有孙女儿、外孙,都是好学校读出来,前程没问题。您看,他们都不缺钱……”
他尽量模仿路边茶馆闲聊的语气,说着说着也蹲下来,刻意营造一种随意的气氛,奈何还没点亮劝说人的技能,话说得干巴巴的。
快要蹲成一尊静物的老头儿用眼尾瞥了纪扬一下,似是觉得他有点奇怪,但下一秒就失去了兴趣,继续关注他的鞋架去了。
他的执念非常简单:把给儿女存的钱弄出来,让他们拿到。
老爷子活到八十八岁,身体硬朗,吃得下睡得香,除了说说遛狗不牵绳的,骂骂带娃瞎骑车的,生活没有大的烦恼。所有人,包括他自己,都认为他再活个几年绝对没问题,没想到他突发脑溢血,毫无征兆地一下子迈过了生死界限。
死就死了,他又不怕,也没有其他遗憾,就是死亡来得太突然,临死那一刻他只想到,他给孩子们存的钱还没告诉他们在哪里呢!
这真是眼一闭,钱没给出去!
老房子他住习惯了,不愿去儿女那里住电梯房,两个孩子各有各的家庭,平时就轮流过来看看他,也不指望他留多少遗产,没问过他除了日常花销的,有没有钱存别的地方,位置哪里,密码多少。
何况老爷子生活节俭,好做个善事,小辈给他钱,见他舍不得往自己身上花,就换成少给钱多买东西,都以为他没剩多少钱,谁想得到他早就专门做了理财投资,还挣了呢?
自他变成鬼,他就留在老房子里,等着看儿女找到他藏钱的地方。他们为他哭,给他收拾遗物,为他好好办葬礼,就是不把这套房子翻彻底点。
他等啊等啊,等到现在,茶几还在原地,鞋架还是原样!
是的,老爷子的藏钱位置,茶几底下那块看起来没问题,碰一碰才知道松动的瓷砖下面,以及灰扑扑的、用了许多年的、当初他自己手工打的木鞋架的秘密夹层。
这是藏的时候没想到藏太好了也有问题……
纪扬都想帮他把这两处掰开,把里面的东西露出来。但他最终只是蹲在老爷子几步外,吧啦吧啦说了堆您的后辈不差钱,拿不拿到这些钱没差别的口水话,然后看时间差不多,安静退出去了。
看老爷子任他在旁边说话,表现平静,应该还是有那么一点点作用吧?
走到外头,太阳已经升得老高,昨晚那阵雨留下的湿气早就感觉不到了。
纪扬站在丰庆市内一家店门口,摸摸口袋里的纸币,顿了顿,走到拐角先发了条信息。
“你吃甜食吗?”
不到两秒就有一条信息进来,但不是来自他正期待的那个人。胖龟妖开始主动联系他,提请求:“仙长,能教我做猫奶球吗?”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吃甜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