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时间,靡初大学食堂里人头挤挤,喧闹声声,暑气合着食堂里饭菜的热气一块儿叫嚣着,蒸得人大汗淋漓。膀大腰圆,体重二百八的甘宁她老妈视面前一溜儿的脑袋为萝卜,目不斜视,一把铁勺耍得飞起。一舀一扣,每样菜都在等着被她宠幸一样一顺儿过去,热气袅袅间,每个人碗盘里竟都是一模一样的分量,不多一块肉,不少一根葱。就这点,谁都挑不出她毛病,还都爱看她露这一手,这是她将近四十年人生里最得意的事情。
她姓刘,因为她胖,而且常年一把铁勺不离手,所以人们都亲切地称呼她为“刘胖勺”。叫得久了,后来人们都把她名字忘了,刘胖勺三个字几乎成了她的名字。她也不介意,反正她这一辈子没文化,也不想往哪儿去,就想在食堂里干到死,家里食堂里,永远和锅碗瓢盆饭菜勺子打交道,要名字干嘛?而且代号食堂里的老伙伴叫着高兴,她听着也顺耳。
忙忙碌碌一个多小时,菜消灭得差不多了,食堂里的人也变得稀稀拉拉,偶尔三两个进来,都不是冲着吃饭来的,食堂里还有好多东西,既能填饱他们的肚子,也更对他们的胃口。
刘胖勺终于歇了下来,手上还握着那只大铁勺,放在面前仔仔细细地看,她没事儿就喜欢这么看着。这勺子用的时间久了,勺口上磕了许多小口子,但她怎么都舍不得换,这伙计她是打算用一辈子的。
想当初在乡下她被丈夫和小三赶出家门的时候手里就握着这只铁勺子,那时候她娘家没人了,没有人帮她。她气不过,一个穷乡僻壤出来的农村妇女愣是带着把勺子走上了炎京城,来寻求帮助。首都的人民热情仗义,不遗余力地帮她。可是她当年傻,竟然没跟那个杀千刀的领结婚证,结果法律也帮不了她。好在他们看她可怜,把她安排在这里做事,她才活到现在,还捡了一个女儿,老了之后也就有依靠了。
想起女儿,那死丫头好像有一整天没出现了。
“不知道去哪儿玩野了,都不知道过来帮帮老娘我。”她碎碎念着,其实心里是高兴的。女儿长大了,得多读书,多交朋友,不能像她一样。
“诶,胖勺,怎么好久没看见你家小丫头了?”一个同样胖乎乎的中年女人厚厚一掌拍在她肩上,笑着说,“她天天来,一下不见怪想的。”
“胖李子,我看你是想她来给你洗碗。”刘胖勺拍开她的手,咕哝道,“也没多久啊。”但自己却皱了眉,好像是有点不对劲儿,那丫头平时就算要去哪儿也会和她说一声的。
“她昨晚回家了没有啊?别出了什么事儿。”胖李子又问,她虽然指着甘宁给她干活,但还是挺担心这小妞的。那丫头就是他们整个食堂的开心果。
“这个我也记不清,昨天太累了。而且她晚上上课还打工,经常早出晚归,不也没出什么事儿嘛。何况她那个长相,谁打她主意啊?”刘胖勺转脸想笑一下,可不知为什么就是没笑出来。
她嗓门儿大,走过来收拾菜盘的瘦老头也听到了,凑过来八卦:“你还真别不当一回事儿,这年头什么事儿都有。我今天还听外边学生议论,说是过两条街那个荒了的公园昨天死人了,尸体都没找到。别真出个什么事儿,你还是赶紧去找找,这里我们来收拾。”说完他又回去干活了。
他几句话倒把刘胖勺吓个半死,死人了,离学校这么近,别真是她家小丫头?她心头发颤,霍地一下站了起来,把边上的胖李子吓得翻了个白眼。
她也不管,蹬蹬蹬就跑了出去,把地板跺得哒哒响。
“诶,找着人带过来我们瞧瞧,好让我们放心。”胖李子朝着那山一样的背影大喊。
刘胖勺中气十足地应了一声,出了学校直奔甘宁所在的市职高而去。到了那儿几乎问遍所有人也没人知道甘宁去哪儿了,老师很不高兴地说她一天没来上课,和她一起玩的钢牙妹也说没见到人,至于其他人根本和她不熟。刘胖勺开始慌了,那丫头就算再浑也不可能这样的。想起来瘦老头说的话,她一颗心扑通扑通的都要跳出来。
晚风也带着辣人的暑气。她茫然地站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脑子乱得跟鸡蛋紫菜汤一样。
甘宁真的不见了,真的不见了……怎么办怎么办?她在靡初混得风生水起,那也就是在食堂里,可是出了食堂她一个人都不认识,她该找谁,她能找谁?
她一着急就什么都想不到,往闪着油光的沥青路上一坐,哇哇大哭起来。周围人都聚上来问她怎么了,她才抹着眼泪说女儿不见了。一个好心的小姑娘拿出手机帮她报警,有出租司机停下来问明情况把她载去了派出所。她涕泪连连地说着感谢,心想着甘宁千万别出什么事儿才好。
听完警察的话她的心就沉到了冰冷的水底,呆呆地不会讲话了。警察说那废公园没有监控,但路边有,监控里看到甘宁走进去,可是再也没有走出来过,而且那前后几个小时就只有她一个人走进去。
这什么意思?每个字她都听懂了,可为什么她就是不明白呢,她的女儿真的死了吗?
想到这儿她眼泪又有井喷之势。面前的警察被唬住了,赶忙安慰:“你先别哭,也不一定是她,或许那里头还有别人也不一定。这样你把电话留下,我们派人去找,你回去等消息,有结果我们就会通知你的。”
刘胖勺心急如焚,恨不得闹得全世界不得安宁。可她这辈子最信最敬的就是派出所,她不能给警察添麻烦,所以她听话回去等。
这一等就是两天,却等来了确认甘宁死亡的消息。她眼前一黑,直接倒头栽了下去。
此时,甘宁正躺在一栋大别墅的豪华大床上。雪白的墙,雪白的被褥。窗外是青山绿树,山间吹来的风晃动着天花板上的风铃,叮当作响。
纪樊嚼着口香糖,转着老板椅身子扭来扭去,“啵”一声吹了个泡泡,他有些嫌弃地看了一眼安安静静站在床边像等着睡美人醒来的王子一样的江希,这人还真厉害,这样一张脸都能看那么久:“欸,我说你技术不管用了吧,她本来就差不多死透了,还被你放手术台上又切又割又缝的,勉强凑回个人样而已,就当给个全尸吧。我们把她埋了,也算行善积德。”
“你就不能少说两句!”江希一脚踹过去,纪樊嗖一下往后滑去。一副胜利者姿态提了提衬衫领,对不苟言笑的那家伙吹了个口哨。
江希不理他,闭了眼睛。两天了,但他不想放弃,他总觉得她可以醒过来。
“你就是一根筋儿,白总不是说了嘛,两个同年同月同日生的人,你面前这个不一定是我们要找的人。白总让我们去找这死人,却亲自出马带了那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回来,这什么意思?明显那个更重要,那个才是他要找的,你懂吗!”纪樊见他不语,切了一声,起身出了门,还不忘骂一句,“榆木脑袋。”
天彻底黑下来的时候,甘宁醒了。浑身像被挖土机碾过一样,痛得她直想喊娘。可她没有动静,因为她发现了不寻常,这个房间漂亮的不寻常,面前睁大眼睛看着她的男人更不寻常。
她上下检查了一下,身上一切都好,甚至衣服都还是原来那身,只不过被染红的白t恤恢复了它原来的颜色。
“这是什么地方,你是谁?我明明……”很茫然,她明明已经死了不是吗?
“你好,我叫江希。”江希抱胸站着,笑得很友好,“不用奇怪,你并没有死。你很顽强,我去的时候你还有一口气,所以我救了你。”
“她们人呢?”甘宁咬着牙,大大的眼睛里全是恨意。她说过做鬼也不会放过她们,现在既然活着怎么能不报仇!
看她的模样江希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不甚在意地笑:“放心,我替你把她们弄进去了,没个三年五载出不来。”
“三年五载,为什么这么短,杀人不该枪毙的吗?”她激动地窜起来,牵出一阵疼,全身都疼。她龇了牙,忽然想到什么,忙把长头发拉过来挡住左边脸,用手紧紧地捂住。
江希见了没说什么,但却好笑,他给她做的手术,连肚子里几根肠子都知道了,还有什么没见过?
“你不是没死嘛,而且她们年纪都不大。”他说。
痛缓过去了,甘宁遮住脸也安下心来,仰头看着江希,她心里非常不同意他说的话,但是救命恩人也不好和人家争,只小心地问:“你救了我,为什么呢,需要我做什么吗?”她见过太多人情冷暖,身边大部分人都不喜欢她,更别说帮她。
江希抿了唇,眉头微皱,她竟是这么以为的吗?既然如此,就让她这么想好了。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要你跟着我们学点东西。”他顺着她的话接。
“学什么,扮乞丐,扮残疾,还是偷钱包?”甘宁下意识想到这些,说完就后悔了。看面前人穿着也知道不会缺钱,怎么可能逼她干这种事?她低下头,有些尴尬。
江希看着她那样不由笑了,无奈地摇摇头,正要说什么,房门被打开了。
纪樊从外面探进个头来,像发现什么外星人似的啧了两声:“哟,真的活过来了,活过来了就跟我走吧,白总等着呢。”
他说完就不见了人影,门倒是敞开着。
甘宁还来不及奇怪,就听见江希的声音:“能走吗?”
她下意识回头接了一句:“怎么的,不能走你还抱我呀?”话出口又愣了,却是面不改色。她甘宁皮多厚啊,哪知道什么是脸红?
可看着江希走过来张开手真有要抱她的架势,她立刻就怯场了。不是因为害羞,而是不想显得自己那么弱。她天不怕地不怕的,什么不可以自己干!
她矫捷地跳下来,扶着床等那阵痛劲儿过去了就径直往门外走,也不管后面人。江希知道她的心思也不揭穿,只在后面放慢步子跟着。
江希把她带到一扇花纹繁复的复古门前,还没敲门呢就听见里头一个俏生生的女孩声音,听得出来惊讶得都变了形:“什么,你说要教我学法术!”
甘宁眼角抖了抖,一双黑玉样的大眼斜挑着江希,她该不会是撞见什么大师级别的神棍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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