聆茵阁内,红萍正兴高采烈地将自己从门房那打听来的关于沈康出丑的消息讲给喻茵听,直呼沈康那个浪荡子是活该,很为喻茵先前在除夕夜宴上的委屈喊冤。喻茵对于沈康出丑并未表现出太大的兴趣,沈康虽然觊觎喻茵,不过倒也没给喻茵带来什么实质性的伤害,所以喻茵对于沈康的感觉也仅限于厌恶,并没有什么其他多余的情绪。至于沈康会在蒋府门口如此失态,喻茵肯定这是杜仲的手笔,杜仲行事洒脱随性,这样想来喻茵便也了然。
看着红萍兀自说得起劲,喻茵心里却是有别的思量。眼下沈康出丑在卫京城里闹得沸沸扬扬,沈尚书为着沈康的事情,责怪沈洳没有照看好弟弟,沈洳自是感到一肚子委屈,连带着蒋府里这几日的气氛也是十分紧张,在这个节骨眼儿上,难免沈洳会彻查及笄礼当日沈康究竟怎么了,为什么会突然行为失常,沈尚书也不是吃素的,自然能看出来沈康是被人陷害的。虽然没有直接证据来证明是喻茵干的,不过只怕也会寻到些蛛丝马迹,喻茵这样想着,谴退了红萍绿葵,随即便走到书桌前,提笔写信。
过了片刻,喻茵将写好烘干的信装入了信封,轻声叫道,“齐晟。”不一会儿,便有一黑影跃入房内。齐晟齐钰是微微吩咐过来保护喻茵的暗卫,平日里一直隐身暗处,只有在喻茵需要时才会现身,此时喻茵便是将一封信交到了齐晟手里,吩咐道,“你现在立马将此信送到微微手中,另外告诉齐钰,我们明晚出发,去太华山。”齐晟眼中闪过一丝意外,不过却也没多问半句,接过信来应声道,“是,公子。”
‘公子’是齐晟齐钰对于喻茵的称呼,无关乎性别,在青楼时微微也称喻茵‘公子’。起先,喻茵以为是因为自己做了男子装扮,后来问过微微才知道,青楼里的上至管事账房下至丫鬟小厮,但凡知道蒋喻茵是幕后经营者的人,具是称呼蒋喻茵为‘公子’,久而久之,也就成了一种约定俗成的习惯,故而江湖上人人都道青楼的幕后人是名‘公子’,可却是不知道这名‘公子’原来是女儿身。喻茵听着觉得很有意思,感觉自己是隐于乱世的高手,不会武功的高手。额……不是自己,是蒋喻茵才对。
齐晟带着信转身出了门,只余喻茵负手站在窗前,看着如墨的夜色,喻茵的内心却并不平静。忽而想到自己其实只是一名再普通不过的学生而已,太后的恩宠,蒋家人的忽视,沈府的觊觎,还有青楼的经营,以及君权至上的世界里的束缚,蒋喻茵的背景复杂,这个身份终究不是自己能承受的。希望此去太华山,能够解开自己的困惑,摆脱蒋喻茵这个身份。喻茵抬头,看着天上明亮的星星,想来明日里应该是一片天朗气清。
第二日晚,喻茵趁着夜色和齐晟齐钰二人一同到了青楼,准备暂住一晚,明日早上再赶往太华山。聆茵阁内的事情便是交给了红萍绿葵,喻茵走得匆忙,想着沈洳忙着蒋府里的大小事,应该不会注意到自己,对外也声称受了风寒,近日不见客。喻茵在蒋府贯来是被人忽视的,此次也不是头一回跑出去,因而红萍绿葵也是见怪不怪,仍是像往常那样该忙什么忙什么,心里只盼着小姐早日平安回来就好。聆茵阁中喻茵前脚刚走,黑暗中,一抹人影却是向着紫洳苑的方向走了。
郗恒坐在书桌前,目光沉沉的听着韦一的汇报,她要去太华山?又是太华山么。却是被破门而入的杜仲打断了思绪,“什么?小丫头又去找微微姑娘了,还要去太华山?”郗恒抬头看向杜仲,“是的,今晚她歇在青楼。”忽而勾了勾唇的说道,“说不定还和你的微微同床共枕。”杜仲一听就炸了毛,摇头晃脑在房间内反复踱步,“有了,”杜仲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大声说道,“我们跟着小丫头,也去太华山。”说完还目光恳切直直的盯着郗恒。杜仲心里盘算着,既然小丫头要带着微微去太华山,那正好自己也跟着过去,说不定还有机会和微微姑娘单独相处,再来培养培养感情就更好了。
站在一旁的韦一看到杜仲满眼桃心的样子,内心腹诽,“我家世子来卫国可是有正事要办的好嘛,哪有时间追着一个小丫头满世界乱跑,你杜公子是风流倜傥红颜遍天下,可是我家世子却是正人君子,一表人才,姑娘小姐们趋之若鹜,用不着为了一个姑娘……”
“好,那就去吧。”郗恒轻轻淡淡的声音响起,韦一直接打脸,心里面自家世子光辉伟岸的形象瞬间崩塌,依稀间听见乌鸦飞散的叫声。“韦一,沈尚书那边你继续查探,不用跟我们去太华山了。”韦一领命退下。“早先你可没说要对尚书府出手啊,”杜仲从满心欢喜中回过神来,疑惑地问道。“只是觉得你对沈康出手太轻了。”郗恒脸上浮现一丝得逞的笑,某人还是自己惦记着就好。杜仲顿时觉得背后凉风阵阵,心里默默为沈康默哀:碰到郗恒这个败家子可算你倒霉了,你混账他比你更混账,你惹事他比你不怕事,你无能他能玩儿死你,我虽然给你喂了点迷药,但你要始终相信,我对你还是温柔的。想到明天又可以见到微微,杜仲欢天喜地的回去了。郗恒看着跳动的烛火,陷入了沉思。
第二日一早天刚亮,喻茵便和微微还有齐晟齐钰一同骑马向太华山奔去。
太华山位于城南方向嘉陵江田塘峡畔,从北到南依次有朝阳峰、香炉峰、聚云峰等,朝阳峰因风景优美,常年能看到最美丽的朝阳而得名,因而一年四季都有人慕名而来,观赏日出的自然美景;香炉峰上有一座崇圣寺,每月初一十五京城里不少善男信女会来此上香,寺中香火鼎盛,故而得名香炉峰,蒋喻茵娘亲的牌位便是供奉在崇圣寺中,因而蒋喻茵每年都会去崇圣寺拜祭生母。相比于朝阳峰和香炉峰上的人来人往,聚云峰则是显得人烟罕至,聚云峰是太华山上的最高峰,因其山顶常年笼罩于云雾之中,不易于辨别方向,登山者时常会迷路走失,故而很少有人前往聚云峰。然而此次,喻茵和微微等四人便是要登上聚云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