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手权臣遮天下》 第一百六十五章 与虎谋皮

    御书房内，二人相对而立。</p>

    慕初然竟在萧何眼中读出一丝同情意味，虽只是一瞬间，那光泽一闪而过。萧何在那一瞬间，居然觉得眼前这男人过得如阶下囚一般的日子，只不过囚禁他的不是什么铁石牢笼，而是那把至尊龙椅。</p>

    若是自己不杀他，由着他这样，继续一日复一日，反而过得更痛苦一些。</p>

    所谓宿命，对于每个人而言，何尝不是牢笼呢？</p>

    她慌忙垂下眼帘，应道：“臣不敢讨赏。”</p>

    慕初然被她眼神迷惑得微微愣住了，初时不解，转而渐渐明白，她确实是在怜悯自己。虽这种怜悯是他最不需要的，却在此时此刻让他觉得有一人懂了自己，心中泛起一圈涟漪，慢慢荡漾。</p>

    他复转身，轻声笑道：“有何不敢，朕说了赏你，莫非爱卿要抗旨不尊？”</p>

    一切皆装作什么都未曾发现。</p>

    萧何在心底暗自叹气，想了想，便随口道：“那臣斗胆求陛下一幅墨宝。”慕初然的书法自幼承三位名师习得，只因先帝喜好书法，他路都走不稳时就已经学会握笔了。写到七八岁时，已初有风骨。如今他已坚持练习二十载有余，算得上是除武艺之外，不多几样爱好之一。</p>

    若是别人夸他书法了得，他顶多只是笑笑。</p>

    但他的字能入了萧何的眼，且被她一副渴求的眼神所期盼，就算她是装出来了，也极大膨胀了他的虚荣心。</p>

    “好！”当即，慕初然绕到案后，准备笔墨，“容朕想想，写什么字好？”</p>

    萧何已经盘算着把字拿到手之后，送出去拓印转卖，皇上御笔亲书，不管他写的是什么字，定能卖个好价钱。要不是御赐之物不能随意变卖，她也不会想到用这个法子来从慕初然身上捞一笔了。</p>

    “能得陛下真迹，不论何字都是臣莫大荣幸。”趁着慕初然高兴，萧何心说，最好是多写上几字，到时候谈买卖的时候，可都是论字算钱的。</p>

    她心心念念，眼巴巴地替慕初然研墨，便见他提笔稍作沉思，运笔如飞，墨迹似龙，一气呵成，一幅别样山河图跃然纸上。那字写的便是当日他为她定表字时念的那句“陌上人如玉，君子世无双”。</p>

    慕初然写完之后，自己也颇为满意，在最左下落款，顺势要取宝印来盖上时，萧何伸手拦住他。</p>

    “嗯？”慕初然被她握住半个手掌，有些不解。</p>

    萧何自己也有些不解，为何会阻止他落印。其实很简单，唯这一句她不想拿出去转卖，既然不用转卖，要不要皇上宝印都无所谓了。只是她动作突兀，总要有个说辞圆过去才行。</p>

    “蒙陛下御赐墨宝，臣私藏即可，便不必再落宝印。”她这借口略生硬，却叫慕初然理出一个意思来，若无宝印，只是友人相赠，可以私藏；若是盖了宝印，便是君臣之交，生分了许多。</p>

    这个解释，他甚是满意。</p>

    他反手捉住她的手，“可欢喜？”</p>

    萧何不动声色地抽出手来，低眉顺眼道：“臣谢陛下赏赐，心中欢喜得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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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晌午过后，萧何抱着黄锻裹的盒子回府之上，一进院里就把盒子丢给小厮苟子。</p>

    “主子爷，这是？”他接过长盒，还准备打开看看，就听萧何懒洋洋地答道：“御赐之物，锁进库房去，小心别弄坏了。”苟子吓得一哆嗦，连忙换了手势，双手小心地捧着这盒子，照着萧何的吩咐去往库房的方向了，心里还不停嘀咕，既然是御赐之物，怎么就如此随意丢给我了呢，万一我要是没接住，掉地上摔坏了怎么办，这不是拿我苟子的小命开玩笑嘛。</p>

    萧何回到房里，累得躺在床上不想动弹，脑子里却想起另一件重要之事。</p>

    眼下，万寿节将至，皇都城防定会严过平日。薛良安的案子一天未得昭雪，他都露不得面，可一直在萧府里待着也不是办法。她这里也不尽安全，得想办法送他出去。</p>

    找来薛良安，与他商议了一番之后，才痛下决断。</p>

    “虽在卷宗上你已被上报身亡，但还未结案，如今皇都事多，你且出去避一避风头。此案无须担心，毕竟没有牵连到他人，算是不幸中的万幸。清者自清，等合适时机，我定会向皇上言明替你平反！”</p>

    萧何的计划不算缜密，但权宜之下，也无其它更好的办法，只要人还活着一切都尚存希望。薛家那边已通过消息，虽然已按官府通报替薛良安发了丧，但这案子在慕初然那里不得松口，便不算完。</p>

    之前夜探皇陵，淑太妃尸身有异，也未及时追查下去。却被慕容直接阻止她继续再管这些事，怕是担心误了他万寿节的正事。萧何一向单打独斗惯了，如今却被慕容处处压一头，且细细回想宫中连番事端似乎都有明确指向，而紫金城中已被慕初然严加筛选替换过两批宫人，还能被混进慕容的眼线，其人委实有些手段。</p>

    虽然与他目标尚算一致，但萧何实在无法忍受被人踩在自己头顶指点的这种感觉。</p>

    为今之计，不如主动示弱，借慕容的手，送薛良安出城，也算与他摊牌，这人是自己护下的，让他以后也别来算计了。</p>

    出门之后，途经东市时，便遇一群人围聚某间店铺前，议论纷纷。</p>

    那间铺子正是万和堂，人群里一些熟客七嘴八舌地说着这药堂之所以被查封，皆是因为店家勾结贼人，图谋不轨。有人叹道：“白老板如此面善之人，居然会通匪，真是难以置信。”</p>

    万和堂老板姓白？</p>

    萧何忆起当日曾在“杜南珠”口中听过这个名字，想必也是慕容身边的人，干脆凑过去装熟，“这位兄台，白老板犯事了吗？什么时候的事呀？在下才刚想到万和堂跟他谈笔买卖呢。”</p>

    那人见萧何一脸诚恳，便如实告之，“也就方才是京兆府衙的人来封了铺子，不过听说没抓到白老板人，怕是提前跑了吧。真没想到，好端端做着生意的人，怎么就惹上这等官司。”</p>

    萧何也顺着话头，假意摇头叹息了几句，心里却疑惑起来，那白老板怕是主事之人，居然给跑了。慕初然虽然是雷厉风行，立即就吩咐了人来办差，可惜狡兔三窟，未能拿住要员，尽抓些虾兵蟹将也无甚用途。</p>

    以慕容的作风，既然能让白老板在风声之前就先撤走，若说这一切都在他谋划之中也未定。</p>

    片刻之后，到了慕容落脚之处，刚到门口，便有人引她入内，上了二楼。</p>

    此间在闹市之中，颇有中隐于市的意味。</p>

    上一次萧何被带到这里，未来得及细看，此次上楼才发现，这后院里有一小片竹林，从楼梯边的窗口刚好可以望见全貌。这慕容看来确是喜竹，却不知他欣赏竹的何种品性。</p>

    正在萧何心有所想时，却听到含香在门口对自己说道：“萧大人来了，请稍候，主人马上就到。”</p>

    “慕容先生不在里面？”萧何问道。</p>

    “请随我来。”含香带着她入内，进了里间，“主人正在会客。”含香只简单解释了一句，就让萧何在此候着，命人奉了茶，便退了出去。</p>

    没等多久，萧何便听到一阵脚步声，夹带着衣裾摩擦时布料特有的声响。虚掩的房门被他一手推开，“让萧大人久候了。”萧何淡然一笑，将手上茶盏放回案几之上，若非她已知慕容其人，单凭他这谦逊有礼贵公子的做派，还真让人误会他是好相与之人。</p>

    谁会知道，其人只手便能翻云覆雨。</p>

    “在下前来，是有一事拜托先生帮忙。”萧何正了颜色，望着慕容那张冰冷miàn jù。</p>

    “能让萧大人亲自走一趟，想必是着紧之事，不妨说来听听看，若在下能力所及，必不推辞。”见他如此爽快，萧何便放心了，遂将自己打算偷送薛良安出城一事说与他听。</p>

    此事于慕容而言，不过是费些人力财力罢了，并不是什么难事。</p>

    一来借他的势，保她的人，二来也算是投诚，至少比起之前慕云景被抓就急得跳脚，萧何此番能主动把身边之人送到他手上，已然说明对慕容信任不少。</p>

    只不过隔着miàn jù，萧何看不出慕容的表情，她虽知道薛良安被诬陷一事，应与慕容有关，这关联到底有多少她却是不知的。如此摊牌，让慕容知道薛良安在萧何这里的份量，他以后是否还会对薛良安下手，就要看萧何在他那里的份量了。</p>

    “这倒不是难事，人如今是在你府上吧？”慕容答应得也不费力气。</p>

    萧何颔首道：“正是。”</p>

    “打算什么时候动身？”</p>

    “越快越好。”</p>

    “那今夜就走，我的人会安排好路上一切，你且放心。”既然慕容开口了，她自然不会不放心。</p>

    “那我就先谢过了。”萧何做了拱手，笑容几分随意。</p>

    慕容的声音里也带了一丝笑，“也要谢你肯信我。”</p>

    确实，如今，信任于他二人，才是最难得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