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从地底出来!钻来钻去,跟个泥鳅似的!”
黄泉穿梭一阵,不知身在何处,听到包罗之言便收了法术,破土而出。
这是一处古老的森林,每株树木都有四人环抱那般粗,庞大的树冠上长满了茂密的枝叶,遮蔽了本就昏暗的天空,使整片森林伸手不见五指。
黄泉心头始终缭绕着一丝不安,可他环顾四周,却并未发现任何诡异之处,亦未听见任何不谐之音。风穿过树木间的缝隙,引动树叶婆娑作响,还有许多深夜未眠的昆虫鸣叫。除此以外,这片森林再没无任何声息。
黄泉心头稍定,刚欲说话,包罗稚嫩的声音便复响起:“凌空步云靴虽有上天入地之能,但终究如其名头,更适合使来驾云御虚,若以此土遁,速度慢,动静大,不得土遁之术的真义。可惜你炼神未成,无阳神护体,否则我将‘天季四灵功’传授给你,以‘土灵功’行土遁术,可在地下极底穿行,一日千里。”
“‘天季四灵功’?”黄泉首次听到这个名字,颇感好奇。
“不错。‘天季四灵功’乃主人昔年偶然所得,只因这功法与主人、主母所学皆无互通之处,故使其蒙尘千年。任情道以‘任心入情’为道义,与这功法理念殊途,是以‘天季四灵功’于宝盒之主而言实与鸡肋无异。不过若你当真晋升炼神仙士,将其予你也无不可。只是你的‘诸天大神力’、‘神府元宗’一脉相承,想来难以与‘天季四灵功’完美相修,故这功法虽精深奥妙,却非你首选……是了是了!我现在就跟他说,棂槐你别急啊!”
包罗说到一半,突然声调变急,想来是在盒中受到了棂槐的催促。
“那什么!你这一路可是往北而走,并不曾偏离?”包罗问道。
“这是自然。”黄泉心中说道:“不过那束金光乃是往东而去,你缘何让我向北走?”
包罗道:“这其中自然有我的道理。眼下刻不容缓,你先驾云往南宫而欢身死的那个镇子去,路上我再给你解释!”
黄泉闻言更加疑惑:“铁松镇?”
“那镇子叫‘铁松’?嗯……这名字起得倒也贴切!哎?都说了路上给你解释,你还磨蹭什么,快飞啊!”
黄泉一头雾水,却知道目下不该纠缠,故运起法力灌入双足之中,凌空步云靴在法力催动之下升腾起一片淡薄的云气。就听衣袂破空之声响起,黄泉已然纵身飞入云海高空。
黄泉尚是炼气士,虽有搏杀仙士之能,却然终归没有仙士道法。炼神仙士虽不能朝北冰而暮南海,但驾云翱翔却是家常便饭。黄泉此刻之所以能以炼气士之身凌空虚度、飞天遁地,全赖脚上法器凌空步云靴。
黄泉一身珠光宝气皆是包罗所赠。包罗乃元灵之身,无饮食之欲,无睡眠之需,平日里于盒中无所事事,除了研究典籍经传,便是把玩法器药材,此时见黄泉未能善加利用自己所赠的宝物,包罗不禁着恼:“你这厮真是笨极了!凌空步云靴虽能上天入地,速度极快,但甚耗法力,不适合长途奔波。若说赶路,还是要用你这身九龙法袍呢!”
言毕,包罗又为黄泉详细解说了一遍他这从头到脚一身装备的功用。黄泉大悟,依包罗所言,将些许法力渡入九龙法袍之中,就见黄泉凌空而立,一道若隐若无的九爪金龙在其脚下慢慢显现。那金龙鳞爪飞扬、须发飘荡、龙目烁烁、纤毫毕现,就如一条真龙在黄泉脚下出现一般,顿时将其衬托地如神仙中人,威武不凡。
黄泉却不甚满意,双眉紧蹙,心念传音道:“喂!这也未免太过招摇了!这乌漆抹黑的,万一让别人瞧见,见财起意,岂非节外生枝!最怕的就是那个尚未露面的计千年,若被他发现,我十死无生啊!”
“莫急!九龙法袍神妙异常,本有真龙之灵坐镇,原是无上法宝。后来虽然应劫破碎,不复神异,功效仍是不凡,不然也不会是上任盒主最得意的收藏。你且细听,只要如此这般……”
包罗细细讲解了九龙法袍的驱用之法,黄泉受其教导,立刻学以致用,将法力运转按包罗之言调整,再次激发九龙法袍,就见本来威猛张扬的金龙幻影渐渐淡化,最后只余一道暗淡的金芒,哪怕于黑夜之中也并不显眼。
黄泉放下心来,稳坐龙头,意与神合,指使巨龙继续赶路。这不同之处立竿见影,黄泉更觉轻松,尚未来得及思索以后之事,包罗之声再次响起。
“楚江往东边去了不假,但若想找到他,我们先得往铁松镇取一件东西。适才天一烘炉与棂槐离得那般近,他尚不能与楚江神念沟通,皆因不漏宝盒有隔绝灵识之效,除了作为法宝元灵的我,任是何人也别想以神念进入宝盒,窥伺盒中虚实。同样除我之外,亦无人能从宝盒内里向外送出灵识,以与外界沟通。对此我亦无能为力。幸而我知一法,可使棂槐离开宝盒,届时只要与天一烘炉离得近些,棂槐便能感应到楚江的灵力,二人便可以神念沟通。这其中玄妙,你这血肉之身是不会明白的。”
黄泉略微疑惑:“你等元灵又非鬼魂、僵尸,还见不得光不成?为何非要另行他法,方能离开宝盒?”
“真没见识!元灵虽非鬼魂,亦非僵尸,然同属魂魄之体,不具肉身,自然不能直接曝光于世间。况且我等元灵尚有不及鬼魂、僵尸之处,便是我们作为法宝之灵,并无修炼之法,便连体内灵力也是因法宝而生,并非自身修为。这便像你的法力真元尽在肉身经脉中行走,若不能凝聚三魂而成阳神,一朝灵肉分离,魂魄也不会强大稳固,大风一吹便散了,太阳一晒就化了,哪怕是月光照耀之下,都会生出灼痛之感。而那些鬼魂、僵尸则自有修炼之法,功力臻至绝顶时可不受部分天道法则束缚,能光明正大地在世间作为。似我与棂槐这般的元灵若欲脱离法宝立身世间,便要借助外物!”
“这外物就在铁松镇中?”黄泉心中有了些猜测。
“不错!我们元灵对天地间最为本源的灵力、精气极为敏感。南宫而欢初到那镇子,我便感觉到了一个灵力极为浓密的存在。那等稠密的灵力积蓄,非得是按住一地龙脉之眼,经千年风水灵气打磨方能成就。而后北阴子为了抑制体内伤势,着你带他去到一株巨松之前,我暗中观察,那灵力正是由那株大松树发出!那松树得天独厚,得一地风水、日月精华滋养,内中已然暗育灵胎仙胞,不过百年,便能承雷劫而破体化形。这等天生地成的妙物必有气运眷顾,可怜北阴子鼠目寸光,尚不自知已为应运而生的松树精灵承担了莫大因果,对其成仙了道少不得有些妨碍,还自以为一篇祷告祭文便能消弭业障,哼哼……不过,北阴子此举也在冥冥中帮助了今日的你我!那遗留的松树之尸,可是制作灵牌的上等材料!”
“灵牌?!”黄泉恍然大悟。
包罗嘿然笑道:“在人间,灵牌乃是为供奉死者灵位而设的牌位,以为亡者魂灵设置居所。说及此事,我便想笑你们人族之异想天开!须知除去生前怨念极深而死后不散的怨灵,与修道之人蝉蜕尸解后仍保有元神灵识的阴灵,九成凡人的魂魄于死后七日便会飞散消失,又何须阴宅住所!灵牌一物源远流长,是从传说中的幽都鬼城流传而出,又岂会仅是死鬼的蜗居之所。一切不具肉身的精气聚合之体皆能寄身于灵牌之中,且原料越好,其中可容纳的魂魄便越多!而在所有木料之中,松树最宜。盖因松树长寿长青、生机绵绵,无槐树死阴之气,无桃树辟邪之力,最合温养灵体,托身其中日久,不仅不会因脱离法宝而灵力消疏,反而会形致日固,大有裨益!”
黄泉不禁为包罗表现出的博学多识而啧啧称奇:“包罗小……,没想到你身居方寸,竟知晓天地之事,真是令我敬佩万分!这灵牌制作之法,想必你定然是会的!”
“……不会!”包**脆利落地说道。
黄泉闻言,法力不由地一滞,巨龙也因而打了个趔趄。
包罗略觉尴尬,恼道:“真是啰嗦!主人与幽都一脉有些渊源,盒中留了些手札残篇,我记得里面记载了灵牌制作之法。我现在便去温习下。你专心赶路!不要迷路!越快越好!”
黄泉哭笑不得,只得转移话题:“喂!这路我虽然大概记得,但路途不短,全力赶路也得用上几个时辰。按照楚江刚才飞遁的速度,就算有了灵牌,让棂槐入住,他还能千里传音不成?”
这时,一直悄然无声的棂槐突然怯生生地张嘴说道:“我知道楚江要去哪里!”
“哦?”黄泉顿时来了兴趣。
棂槐骤然开口,一下紧张起来,说话也恢复了结结巴巴:“楚……楚江一直念叨着,他曾经跟随道主去过……去过东海上的一个教派!那个教派很少入世,专修……专修、那个、鬼道!修炼鬼道之术!楚江经常说,他最大的愿望,就是做人!他一直希望道主可以允许他、允许他去求那个教派的……掌教,还是圣姑什么的,帮他转世投胎,去做人!楚江一定是去东海、去找那个教派的掌教还是圣姑去了!楚江最大的心愿,就是能做人!”
包罗哧了一声,虽未说话,但口气很是不屑。
黄泉没有在意包罗的反应,只是对棂槐说的话上了心,不禁想起了早些时候死在自己手下的范幽恐,心中有了很不好的预感。
“哦?鬼道之术我多有耳闻,其法门素来被称作旁门左道,竟能助元灵投胎入世,获得人身?棂槐小兄弟,你知道那个教派的名字吗?”
棂槐并未说话。黄泉便以为棂槐是在以沉默来表示他不知道。
不料包罗突然没好气地说道:“你在这里点头,他也看不见啊!你要是知道,你就说啊!”
棂槐闻言,方反应过来自己在盒中,黄泉在盒外,自然看不到自己任何的肢体动作。这一次他没有犹豫,脆生生地回答道:
“那个教派,叫无常教!”
“……干!”黄泉不禁破口骂了个脏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