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光石火之间,挽歌还没来得及感受到疼痛,只觉胸腔一阵翻涌,齿间顿时铁腥遍布。她勉强支起身子,抬眼望去,发觉自己已经置身于竹居外,狼狈的摔趴在地面。此刻她不得不极力压制住喉咙涌出的鲜血,吞咽之间胸腔火辣辣的,连大口喘气都疼得要命,怕是这一下摔得狠了,肋骨折了几根。
挽歌大脑一片空白,直到墨宸一步步在屋内走到门口,对上他的眸子,她才缓过神来。
墨宸眸光冷到了极致,周遭的气温也随之降了许多,让人心中发颤。
“师傅。”
“未经为师允许,私自翻看卷轴,你可知错?”
他的语气很平淡,嘴角微翘给人感觉似笑非笑,让人分辨不出喜怒,唯一无法忽略的,是他眼底透出的淡漠疏离,他并未盛怒,但此时骤寒的低气压让人下意识的屏息。望着他如月辉般清冷的眼,挽歌的大脑突然鬼使神差的浮现出卷轴上那段话‘因其属渡劫时所化,自带情劫印,若动情,劫印裂开,法力渐衰。若情深,必遭劫,堕入轮回,万劫不复。’
“师傅…”
一时间,挽歌除了呆呆的重复着这两个字,根本再说不出其他。她震惊于神族的存在,震惊墨宸是神族,震惊他一生不能动情。震惊一向温柔的他,居然会这样毫不怜惜的将她从屋子里扔出来,震惊…他会用这样冰冷的目光凝视她,好似再看陌生人一般。
“你可知错?”
他表情依旧没变化,语调也没有改变,但挽歌的身体却霎时发起抖来,压力,透过声音一同传来。力量,要比刚刚扯动她的力道还要凶猛,这样强悍的压迫感,如同一块巨石从天而降,砸落在她脸旁,虽没有碰到她,却足矣让人恐惧。
“知错,徒儿知错了。”挽歌深深埋首,认错的话出于本能脱口而出。墨宸,她的师傅,仅仅是摄声压迫,这股倾泻而出的力量便如此强悍可怖。实力悬殊过大,恐怕即使她恢复法力,也难及他三分。若说之前拜师属于形势所逼,那么这一刻,是她不得不去臣服。
“罚你面壁一月,不许踏出竹屋,好好自省。”
话落,墨宸未再看她一眼,转身走回了竹居。伴随着关门声,空气中的压力随之消失。挽歌身子一松,软瘫在地。她缓缓抬起头,看着房门紧闭的竹屋,面色苍白如纸。明明只有一门之隔,可此时此刻,却让她觉得两人的距离…如此遥远。
那日事出以后,挽歌回到自己的竹居,一连半月,还真未曾踏出门槛半步。墨宸这天独自坐在文案前,手上提着笔杆,微蹙着眉,笔尖停顿在纸上良久后,才缓缓下笔:爱徒挽歌,遵吾之命,闭门反思,已第十七日。难得小徒这样乖巧,是否,应去探视她…?
写到这里,墨宸的手腕顿住,沉思半响,他将笔轻轻撂下,手指随意一挥,只见纸张自行成卷‘嗖’的飞向卧房处,然后…稳稳地钻入了竹榻下放着的木箱之中。原是为了防止挽歌再偷看,将记事都藏到了床底下…墨宸脑中思绪翻转,挽歌偷看卷轴,并非是她一人之过。他并没说过不许她看,又因为卷轴放在暗格,自己未设防备多加结界,这其中…也有他疏忽的原因在啊。惩罚她面壁一月,似乎有些重了吧…
如此想来,墨宸紧锁的眉头终于松开了,心中打定主意,那就抹去半月,不让她面壁了。
心念一动,他当即起身朝着挽歌居所走去。待到了门口,墨宸侧耳听了听,微弱地呼吸声传入耳畔,确定了人就在屋内,他抬手叩了叩门,轻咳一声说道:“为师念你这半月表现良好,故而免去你剩余的禁足。”语毕,他向后退了几步。一般书中有记,师傅免去徒儿责罚时,徒弟会十分开心。墨宸这样想着,一心等着挽歌绽开大大地笑颜扑入他怀中,上演师慈徒孝的一幕。
可事情并没有如他所愿,屋子内依旧静悄悄的。
墨宸皱眉,疑惑的上前又敲了敲门“歌儿?”
还是无人回应,可她气息分明就在屋内,难不成在睡觉?墨宸缓缓将门推开一个缝隙,眯着眼睛向屋内望去。视线转了一圈,终于看到了侧卧在竹塌上的挽歌,她紧闭着双眼,睫毛轻轻颤动,像是睡得极不安稳,面色十分苍白。呼吸也时急时缓,光洁的额头上布满一层细密汗水,表情十分难受,仿佛在承受什么痛苦。
墨宸蹙眉,立即推开门疾步走到她身旁,他用手背探了探挽歌的额头,又抓起她手腕去摸脉象。
挽歌此刻浑浑噩噩,身上犹如火烧。墨宸手指冰凉,触碰到皮肤时将她惊醒。她努力掀起沉重的眼皮,睁开眼睛看到墨宸正一脸肃然的替她把脉。“师傅,我都承认错误,再不敢偷看你的卷轴了,可你,你怎么还给我下毒啊,你好狠的心啊,是不是天帝指使你,让你找个时机杀了我啊?你就是要杀我,痛快的给我一刀,我也认了,我与你无怨无仇,你为何要这样折磨我……”
墨宸摸到她脉象十分涨满紊乱,体内灵力乱窜,精脉血气异常虚空。“胡说八道,为师何时给你下毒了?你这是走火入魔了!”
挽歌痛苦的咬着下唇,悲愤道:“连谋害我的理由都想好了?推脱我走火入魔?那这个你怎么解释!”说完,她吃力的拉开薄被,露出身躯,只见她小腹部位高高隆起一个椭圆弧度,将手放上去,里面蛋状的东西还会左右滑动。事出当日,挽歌回到居所后,深知自己惹怒了墨宸,加之思绪始终纠结在卷轴的内容上,便乖乖禁足,没有出门。
又因得知他并不介意自己吸食灵气,索性开始大大方方在屋内修炼,融通了大量灵气。没想到的是,仅七八天左右,她的小腹突然开始胀痛难忍,原本以为是灵力囤积所致,并未在意。可又过了几日,痛疼次数不减反增,并且愈发剧烈,肚子上渐渐浮现出一个圆形肉瘤,如同女子怀孕那般。
挽歌心知肚明,自己从未经历过人事,绝不可能有身孕。那肚子里不知是什么东西,还是活的,会吸食她的精气与灵力,使她气血倒流,整天陷入昏迷和疼痛的折磨之中。清醒时她揣测,这情况,很像是被人下毒了啊!挽歌在凡间时曾听说过蛊毒,在人身上种蛊虫,虫子会越长越大,或越生越多,最后在体内吃掉宿主。所以她猜想是被墨宸下了毒,因为看了卷轴,他要杀人灭口啊!
墨宸惊奇的看着她肚子上凸出的肉瘤,伸手抚了上去,半响后,语气笃定道:“是活的!”挽歌看他一脸认真的样子,怒不可揭,正想说你下的毒你还装模作样,墨宸再次开口道:“歌儿,你这症状,乃医书中所言孕症!并非为师下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