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个反应过来的，竟然是程啸山。
他眼睁睁看着自己所向披靡的开山伏虎拳，打到半路却被人轻而易举地化解，心中的震惊难以用言语来形容。好半天，这张满怀侠义又颇为倨傲的脸才回过味来，讷讷地问了一句：“你是谁？”
“你不需要知道！”对方冷道。
趁着夜色中薄弱的火光，程啸山能看到站在眼前的是个挺拔的男子，眉眼之中隐约透出一股幽冷的神色，让他看得一怔，然后便是禁不住的浑身发凉。
“你到底是谁？”程啸山不死心，再次发问。
那人却没有再答，与他的钢拳相接的手掌骤然发热，一股霸道的内力从掌心猛地击出，像泄洪一般倾覆过来。程啸山紧握的右拳猛地一震，身子一时有些站不稳，“嗒嗒搭”接连退出三步。
满院更是惊得目瞪口呆，而就在这时，一声惊呼响起来。
“你是龙一！”
高喊这一声的不是别人，正是曾在嘉兴城外与龙一相处了许久的柳云。
这句话喊出来，所有人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十几双眼睛不住地往这个黑影上瞧，想要从那影影绰绰的轮廓中验证对方的身份。可是黑暗中再怎么看，那黑影始终只是一团黑影。
小春是这一声惊呼的唯一响应者，响应的方式是在一番仔细辨别后倒吸一口凉气，然后缩在众人围成一圈空地之外。
“你是龙一，对不对？”柳云竟然天真地发问。
那黑影似乎身形一窒，并没有丝毫回应，提起他身后的黑衣人就要离去。到这时候，程啸山总算醒过了神来，一时间，骤然落败的屈辱和本门弟子被屠的仇恨一齐涌上心头，叫他怎能不怒？电光火石间，程啸山运功在手，往龙一试图转移的方向杀去。
院中顿时呼啸大作，几株参天古树沙沙作响，将枯黄的叶子纷纷抖落下来。
“奸贼，哪里逃！”程啸山大喝一声，开山伏虎拳的“开拳式”就要在龙一背后落下。
此拳法名满江湖，是程啸山的成名之作，共包含开拳、醒拳、连拳、化拳、终拳五式。七年前，他便是凭借这套拳法与名满江湖的“沧海一刀”段逍遥打成了平手，从此跻身七重阁第一层，至今无人能望其项背。
眼下这拳法使出来，众人都是眼前一亮。那龙一反应也是极快，感觉到身后的异样连忙将那黑衣人往旁边一推，借力打力躲开了。程啸山一招不成，两条铁臂又是接二连三地使出，行云流水、威风赫赫，在院中搅动起肆虐的狂风，吹得人眼睛都睁不开。
暗夜之中，众人只见两团疾风在眼前飞快地飘动，先是诧异咋舌，后来反应过来要出手相助，可是却连空子都扎不进，只能眼睁睁看着二人出招拆招，招招精妙却又招招一闪而过。
不知不觉，五十招已经走过，二人仍是不分胜负。
杨展琴等人看得焦心不已，却是一点忙也帮不上，而就在二人斗得难解难分之际，耳边突然一阵“嗡嗡”作响，突如其来的一道银光闪得众人睁不开眼睛。所有人都是一惊，程啸山愕然之际只觉得银光接连闪烁，嗡嗡剑鸣朝自己灵蛇出洞一般飞快袭来。
这一下来得出其不意，程啸山反应过来后躲闪得有些慌乱，虽然成功避开，长袍却被划开了一道口子。
程啸山恼羞成怒，吼道：“奸贼，这……这是什么武功？”
龙一哂笑一声，根本不答，手中银剑一挑，又是赫赫生风朝他杀了过来。程啸山惊骇之下连忙躲避，可是龙一的剑招比起他的拳脚更要快上三分，滴水不漏地进击使出来，叫他只能守不能攻，还有些应接不暇。
院中的枯叶沙沙作响得更加厉害，呜呜咽咽像鬼哭狼嚎一般，在这暗夜之中显得更加阴森恐怖。
二人又斗了二十来招，程啸山已逐渐显现出颓势，不但是手上的招法全然被压制住，好几次都险些被利剑划伤。在这一招快过一招的比斗中，莫名的惊慌错乱从他的心底冒出，久违的感觉让他想起了七年前，在灵雀山庄与“沧海一刀”段逍遥那一战。而今天，这个冷心冷面的青年男子，利剑比之段逍遥的快刀更要快上三分，不由让他心生惧意。
一阵冷风吹醒了心神，冷剑已朝他的腹部凌厉挺来。程啸山顿时心慌意乱，翻转身形试图躲避，右掌却终究慢了一步，被银剑的一道冷光划过，登时鲜血直流。
场下，所有人都是屏气凝神，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一切。
程啸山愣了许久，才不可置信地开口道：“你……果真是龙一？”
龙一冷笑一声，并不直接回应，转身抓起身后那黑衣人便飞身离去。人至空中，幽冷的一句嘲讽传来：
“铁臂神拳，不过如此！”
话音砸落在地上，让所有人都心神一凛。
他们不愤怒，不伤怀，只是有一种无边无际的恐惧。对中原武林人士来说，威名赫赫的程啸山是他们以正道人士自居的最后一道防线，如今，这道防线被攻破，让众人心惊的不是对手恐怖的身手，而是自己可怕的平庸。
一种悲哀的情绪在所有人心里弥漫开来。
没有人想起要去追寻那二人的踪迹，突如其来的失败，甚至让他们围剿千丈崖的雄心壮志都错愕不已。
夜色越来越深，没有一丝灯火的武当山显得更加阴森恐怖。而在武当山后，密林中的一处平地上，两团黑影隔着两丈之远的距离遥遥对峙，空气中弥漫着大浪滔天的杀气。
黑衣人喘着粗气怒喝：“别以为你救我一命，我就会感激你，我……”
“不必！”龙一冷冷地打断。
黑衣人一窒：“你……为什么会在武当山？”
龙一冷笑：“这话应该我问你吧！武当大殿前，松江王带着蛟帮上千人正派对峙，成功引开了武当所有的守卫，而武当后院，你却悄无声息地钻进了朱清的房中……怎么？八卦掌的魅力，竟大到不惜让你违背师命？”
龙一阴鸷的语气让那黑衣人听得浑身一震，俄而，积压已久的怒火便以燎原之势蔓延了开来。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