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俏生生的紫色身影蓦地自水晶内幻化而出,遽然瞧见一只手掌触在胸前的位置,她也是惊吓了一跳,虚幻的身影朝后一旋,急避开了去,脚尖却犹自钉在了棱形紫水晶的尖端之上。
这是一名年约十三四岁的少女,头上扎着两只羊角辫,额前的细发下飘闪着一双水灵灵的眼睛,容貌生得十分清秀。
此时她正撅着小嘴,清澈如泉的目光里似含着一分惊惧,又藏着一丝深深的好奇,上下打量着柯里昂。
她身高仅两尺许,但显然这并不真实,她是守护阵枢的阵魂,又或是生前将自己的一道魂念留存在了阵枢中。
“你要干什么?”少女强作出一副气汹汹的模样地问道,藏在背后揉捏的小手却透出了她心底此时的紧张。
“我、没干什么。”柯里昂面上一红,讪讪地收回了右掌。
少女给他的感觉犹如一株山谷幽兰,清新而可爱,令人一见之下,心中油然滋生出了一股怜爱之心。
“啊!我记起来了——”少女神情猛然一变,手掌直往腰间摸去,却是摸了个空。
她双拳骤然一捏,身形微躬,又摆出了一副战斗的姿态,嘴里道:“你是什么人?胆敢闯我绿浮宫禁地?”
柯里昂心中一叹,少女果然不是什么阵魂,而是绿浮宫的一名幼年弟子。
那名绿浮宫主对她显然十分疼爱,竟以这种方法将她的魂魄保护了下来,留下一线生机。
沉默许久,柯里昂心有不忍,却还是说出了残酷的事实。
“绿浮宫已经不存在了!”
“你骗人,骗子!你大不了我几岁,为何要骗人?”少女的身影如一道紫色旋风刮了过来,劈头盖脸地乱砸一顿,柯里昂却是毫发无伤。
她此时终于意识到了什么,收回拳头,怔怔地看过一眼柯里昂,撕心裂肺的痛哭声骤然爆发出来,容颜幽戚哀绝,又不见一滴泪花滴落。
柯里昂不觉有半点诡异,有心安慰她几句,却又不知说什么好。
当年绿浮宫覆灭之战,恐怕远比外人想象的要残酷血腥得多,连这么一位烂漫如花的少女也被牵扯了进来。
而在原本的世界,柯里昂并不是一个嗜杀之人,与之打交道的多半都是死人,即便那些死人的后辈寻上门来,他也是能躲则躲,能避则避,他仅仅是一名专注的掘坟者。
“呜,老师说过,几位师伯师叔一定会来救我们的。”少女细声啜泣着,喃喃自语道。
“虽然老师很少提起师祖,但她说师祖是一位很了不起的人,他绝不会丢下我们不管,以后我若见到了他老人家,一定要毕恭毕敬,讨他老人家高兴,呜……”
少女兀自不停地说着,玲珑的身影须臾之间却是虚化了许多,仿佛一口气便能吹散了去。
柯里昂心知她是因这一番心旌摇动,情绪起伏幅度过大所致,当即打断了她。
“你若想活着见到你的师祖,现在就该宁魂静魄,安心修养,我或许可以帮你一次。”
少女抬起头来,认真地看着他,娇美的面容上露出了一抹甜甜的笑容,恰若雨后阳光,清新纯净。
柯里昂还未及好好欣赏,那一缕阳光转瞬暗淡下去,蒙上了一层沉沉的死灰色。
少女凄然一笑,“老师不在了,师兄师姐们也不在了,我一个人见着了师祖又有什么意思!”
她话语一转,又调皮着说道:“我可不喜欢整日对着一个面目斑驳、枯燥无趣的糟老头子。”
“你如此任性,岂不是辜负了你老师的一片心意?”柯里昂试着规劝道。
“缘来缘去,终是天意。我现在有点明白老师的这一句话了——你就是那一位有缘人。”
少女银铃般的笑声忽然响起,似乎因为自己想通了一件事而十分高兴。
她朝着自己眉心用力一拍,一块紫玉般的空间石陡然飞出,徐徐落入了柯里昂掌内。
“若进得了第七峰,他自然用得着——这是娜迪娅老师的原话。”
柯里昂看着手心一愣,原来绿浮宫的宫主名叫娜迪娅,她为何会让少女将这一块空间石送与自己呢?什么又是“有缘人”?
等他再抬首望去时,只见少女正微笑着向自己挥手告别,那一道紫色俏影渐如烟雾一般消融在了无尽的夜色里。
“恶魔大人,他们等待的人会是您吗?唉,‘登云步’,玄天门啊……”
胡思乱想了许久,柯里昂顿觉意兴索然,有些失魂落魄地朝着原路返回。
身体刚跃出洞口,心中的那一股若有若无的压抑还未有机会吐出,一缕直激灵魂的危机陡然袭来。
柯里昂顿时浑身汗毛倒竖,根本无暇多思,左臂猛然上扬,一把抓住了洞口边缘,全力一提,整个身体朝后斜斜飞起,贴住了山壁面层,险而又险地避开了刺向腹下的一剑。
黑暗中响起一声轻“咦”,显然偷袭之人没料到他会在半空中以这种巧妙地方式避开这看似全无死角的一剑。
就在这一空档生出的瞬间,柯里昂斜贴的身体骤然甩出,左手松开,借着一甩之力,如炮弹一般砸向了夜色下那一道黑色的身影。
又是一声女性的短促惊呼传出,然后“砰”的一声**相撞的声音在黑暗中生生响起。
两个人影一同倒在地下,柯里昂随即起身,双腿下压,紧紧锁住了偷袭之人的脖颈。
他只觉身下压着的仿佛是一具柔若无骨的躯体,忍不住朝着最柔软的地方握捏了几下。
一声似羞似痛的低吟骤从脚踝下传来,柯里昂低下头去,只看到一双又明亮又羞愤的眼睛正狠狠瞪着自己,下方的一双红唇圆润饱满,散发着诱人的橘红光泽。
他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又或是因为第五峰内的一番经历,让他始终如重石在胸,无处发泄心中那一团莫名的邪火。
他双脚一松,俯身重重地吻了下去,入口一阵香滑,又令他本能地有了生理反应。
但还没有轮得上细细品尝,口舌间剧然传来一股刺痛,柯里昂怪叫一声,从那具陌生的身体上弹跳了起来。
“你为什么咬我?”
他气愤愤地问道,方才那一瞬的旖旎情怀让他尝到了一种久别的蚀骨**滋味。
“色胆包天!”伊莲轻啐了一口,随意整整身上的夜行衣,伸手拢过额间微乱的褐色长发,却丝毫没有起身的意思。
“你的老师难道没有教导过你,敌人没死之前,任何一个地方都是危险的?”
她面间的绯红尚未褪去,褐色的眼眸中依然荡漾着点点水波余光,就这么似笑非笑地看着柯里昂。
柯里昂哼了一声,故意将嘴里的血水砸吧几下,又全部吞咽了下去,换来的却是伊莲的一个白眼。
“我的老师有几位,每个人教的东西都不一样。你偷窥了我几个月,好歹我也得讨些便宜回来。”他半是玩笑说道。
方才伊莲出手,似乎未尽全力,剑锋落处又非致命要害,再加上其他一些说不出口的理由,柯里昂已经猜到她就是窗外的那一位隐形人。
伊莲也不为他的轻薄生气,说道:“年纪轻轻,精通阵图,本身又有着真武者的实力,我很好奇你的身份?还有你背后的那一位老师究竟是谁?”
柯里昂讨厌地耸眉一笑。“你也不简单啊,实力远超几位武宫宫主,却甘心隐藏在贝尔宫,冒充一名普通的女弟子。而屡屡窥探于我,又有什么居心呢?”
“哼,谁说我甘心呢?至于居心——”伊莲扶起半边脑袋,声音却沉默了下去。
过了片刻,她重新望向柯里昂,神情里多了一丝认真。
“与你这小鬼兜圈子没意思。告诉你也无妨,我是来保护你的。不管你是不是上头要找的人,你必须跟我回去见她一面。”
“保护我?见谁?”柯里昂摇了摇头,断然说道:“不行。我必须破开阵图,进入绿浮宫的第七峰。”
伊莲嗤笑一声,“一旦破开阵图,你只会死得更快,你身后的老师也不见得救得了你。”
她已然断定柯里昂背后站着一位神秘的老师,或许那才是上头真正索要的人。
如果顺利能够将柯里昂带回去,她的任务也算完成了一半,当然伊莲还有着一层说不清的私心——难道自己上辈子欠了这小鬼什么?
“为什么?”柯里昂执拗的疑问将她心中刹那的分神打断。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伊莲恼怒地横了他一眼,“具体情形我也不清楚,但绿浮宫的这座护宫阵图就是一道深不见底的漩涡,谁入得越深死得越快。”
柯里昂迟疑了起来。
若伊莲的这一番话在他破开第五峰阵图前说出来,他绝然不会相信什么。可阵破之后,尤其是见过那一位紫衣少女,有过那一段短暂的对话,他已然相信了大半,伊莲所说并非纯粹凭空的恐吓之言。
“还是不行。”他又一次摇头,想起了青铁酒壶里的那一块紫玉空间石。
“无论如何,我得进去看看。”
柯里昂说完,朝着山外走去。
“等等。”伊莲见他下定决心,竟也毅然放弃了继续劝说的打算。
她面色微微泛红,眼神变得有几分扑朔,声音更低了下去。
“把解药给我!”
“哈哈!”柯里昂破口大笑,似乎早在等的就是她这一句话。
“瞒不住了吧,我的毒岂有那么好解?解药可以给你,不过回去的这一段路由我背着你,药性没有几个时辰可化解不开。”
伊莲咬牙切齿一番,柯里昂的那点龌龊心思她如何看不出来,终究又还是选择了默然接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