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22日夜，多云
到苏州时，天已经黑得彻底，坐在由汽车站到火车的公交车上，跨越茫茫夜色里的苏州市区时，我看到了观前街。那使我想起了曾与波两次旅行苏州时，在观前街上的日子，那日子，就象是在无穷远的地方，远得令人怀念。
来到火车站，排了长长的队伍，才走到票务员的跟前，我问可有当晚去往嘉兴或海宁的车票，票务员一边眉飞色舞地与旁边窗口的同事聊着天，一边近乎见缝插针地爽快回答我“没有”。
我忽地失望到了极点，仿佛我就要通关的旅程，因为击中一个bug而瞬间死机，为了拯救我刚刚攒下的积分和装备，也为了这个初冬里的旅程能够顺利继续下去，我低声下气地恳求那个票务员看下电脑。
她不快地中止了聊天，轻巧、熟练得近乎优雅地敲击了几下键盘，而后依旧爽快地回答——“没有”。尽管是同样的失望，但却已经不在是极点了，经过十分之一秒的思考后，我问她，可有明天下午去嘉兴的车票，她依旧爽快地作答，不过这回她说的是，有。
她又几近表演一样地，轻巧、熟练、优雅地敲击了几下键盘，而后抬头盯着我说，十五点四十分k469可以吗？我说，可以。我方才注意，那面庞是清秀端庄的，有着江南女子的白皙，也有着那么一点点苏州妹子的妩媚。
我是没有想到这一夜会留在苏州的，所以离开苏州破旧的火车站时，却有些迷茫。
又坐上一路公交车，又翻回到了如幻影般的观前街，那一切简直就是下意识中的行为，我想在这个不知所措的夜里，还是把自己丢到一个还算熟悉的地方更好些。那时间里，观前街上霓虹璀璨，车水马龙，红男绿女，川流不息，好不惬意。
只我在那个时间里，还没找到个落脚的地方，所以不敢就去享用那里的惬意。于是沿着熙熙攘攘的景德路，昏昏浩浩地走过，暗夜中如一张大嘴般的玄妙观，走过同同吵着要骑电动木马的那家“可的”小店，走过和波第一次到苏州，一下公交车便钻进去大快朵颐的那家做雪菜肉丝面的小饭馆，最后来到了位于儿童医院对面的环秀山庄。
这些居然都还在，仿佛这些都封存在了时间的冷库里，没有一丝一毫的改变。
我在山庄门口停下了脚步，这已经是我第四次在这里停下脚步了，头两次是因为别的旅行计划，而没有进到离着驻地很近的这里，第三次是前一阵来这里，不过那时这里因内部修缮而停业。我不确定，那个的工程是否已然结束，因而稍事犹豫后，便拐进山庄黑漆漆的大门前，敲了敲值班室的窗户。
值班的老先生，惊诧于这个时间里还有游人造访，哈着腰仰着脸隔着小窗户问我何事，那个小窗也就将将容下他那满是皱纹的脸。我问，环秀山庄现在可开放了，他怕是见我不像个好人，希望赶紧结束这个对话，因而在那个小窗子里急速地摇着手说现在关门了。
我也哈着腰仰着脸冲那个小窗笑着解释，那个姿势很难保持两句话的功夫，“不是前一阵子有工程关闭了？现在开放了吗？”
这么了解这里的底细，显然不应是坏人了，老人拨开那个小窗上的玻璃，不过依旧是哈着腰仰着脸地和我说，“开放了，开放了，不过你得明天来。”
我笑了，说，“我没打算夜游这里，只是顺路问问，既然开了，明早即来。”
而后，我鞠躬道谢，老人觉得无以回敬，便匆忙地把手伸出那个局促的小窗，向我摆动致意。
心里有了个目的地，心理也便踏实了许多，于是就在守着山庄旁的宾馆住下。后来，山庄里的老先生和我说，那宾馆原也是环秀山庄一汪姓主人的产业，我笑着问他，宾馆对面的医院可也是吗？如果是的话，听着这一夜的救护车警笛，他一定会高兴得睡不着觉了，当然，这是玩笑。
那一晚，入住的地方，临着景德路，却不时有救护车呼啸着开来，而后到窗前嘎然而止，仿佛那些不幸的伤者就被送进了我隔壁的房间里；那一晚，中央四台在评说着，不幸的布朗首相关于光盘遗失案向英国国民道歉，画面上不断地闪现出，首相尴尬的笑容；那一晚，我伴着景德路上的种种喧哗，睡得份外香甜，当然不是因为这个世界上倒霉的人太多的缘故，而是这两天来确是太疲惫了。
傻气，雪说，确实，傻气，我还仅有的一丝意识颤颤巍巍地回应，傻气......傻气......其间，夹杂着伤者们痛苦的呻吟，并不时闪烁出布朗首相多有尴尬的笑容，而后便一片漆黑，就象电脑的显示器吧嗒一声断了电。
......
雪说，怪人，傻气......
我这初冬阴霾天气下的旅程，就这么被这个十三岁的小女孩定了调子。其实，我并不喜欢村上作品中这样的调子。可我一但遇见，即被捕获，有如钻进苍蝇笼子里的苍蝇，可爱点说，抑或是蜜蜂，再或是毛毛虫，我无法挣脱掉这个调子，所能做的也只是眩晕着继续往里边爬，哪怕自己知道那里边定是陷阱。
我一次一次地对自己说，我不喜欢，但我确是在那里边看到了我自己，看到了我自己的影子，以及我自己的孤独。其实，就连那里的我自己和我自己的孤独，我同样也是不喜欢的，但，又能怎样？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