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自习。
教室里一片安静，下周就期末考试了，现在正是要命的时候。同学们没有像平时那样窃窃私语动来动去，而是埋头翻着陌生的课本刷题。
李隆桦也很老实，没有像蛆一样扭来扭去，也没有翘着脑袋找同学说话。他老老实实地缩在教室最后排的角落里，趴在桌子上，正对照课本聚精会神地写着什么。
写小抄。
没错，李隆桦在专心致志地打小抄，左手里一张银杏叶大小的方形小纸条，上面已经密密麻麻地爬满了蚂蚁大小的字体。重点常考的地方李隆桦还十分专业地用红笔加了下划线，显然是经验丰富浸淫已久的行家老手。
看着渐渐充实的小抄，李隆桦抹了一把额头的汗，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李隆桦此刻对自己感到骄傲，这做工精美的小抄，这蚊子腿一般纤细的字体，这美妙绝伦的设计，简直是艺术品！
每次大型考试之前，李隆桦都会早早地对照课本给自己制定计划，比如周一打数学公式的小抄，周二打古诗词的小抄，周三英语作文，周四历史年代表……这其实也是迫不得已，李隆桦学习成绩一直在全班倒数二十名左右彷徨，是地地道道如假包换的学渣，而不带小抄进考场的学渣和不带笔进考场的学霸都是一个性质的，下场都是死路一条。
“啪嗒。”李隆桦放下笔，活动活动指关节，一脸大功告成地长出了一口气。李隆桦小心翼翼地把新制成的小抄放进笔袋最里面的夹层里，夹层里已经有了不少雪片似的小纸条，全是李隆桦这两天的辛勤耕耘攒下的。
李隆桦看着这些小抄，眼神含情脉脉，这些小抄将成为自己的免死金牌。有了它们，李隆桦信心满满，相信这次考试自己的成绩一定能稳固在……全班倒数二十名。
余光里突然出现了一道人影。李隆桦不动声色地一边翻着课本，一边偷瞄。果然是班主任走上了讲台，正威严地扫视全班。
“同学们先放一下手中的笔，有件事情宣布一下。”班主任清清嗓子，忽然说。
班里同学都很诧异，纷纷放下了笔，抬头看着班主任，心想又有什么幺蛾子？
“今天我们班转来一名新同学，同学们鼓掌欢迎。”班主任说。
班里轰地炸锅了，一片哗然，其效果好似一颗炸弹在癞蛤蟆堆里爆炸了。大家一边卖力地拍着巴掌一边议论纷纷，谁也没有料到，在还有几天就要期末考试的时候居然还有新同学转来。
教室里气氛火热起来，同学们眼神里闪烁着期待。
新同学转来这种事永远是大事，原先班里的同学们对彼此早都熟悉了，大家已经看够了对方的臭脸，再也看不出什么新鲜来。但新转来的同学就如同坐着ufo空降地球的外星人，完全陌生，新鲜有趣的很。
“进来给同学们做个自我介绍吧。”班里同学鼓掌鼓得很捧场，班主任很满意地看向教室外，招手示意新同学进来。
班里安静了下来，同学们像鹅一样使劲地伸着脖子往外看，想知道新同学是男是女，颜值几何。
“喔。”有同学似乎看到了，小声地惊叹，缩回了脑袋。李隆桦不知道他们在惊叹些什么，听上去像是……不小心闯入了桃花源的陶渊明，因突如其来的美而震撼。
扎着马尾辫的女生走上了讲台，海豚般灵动的大眼睛，她似乎有些害羞，微微低着头不敢与班里同学对视。她穿着简单的白色t恤和牛仔裤，背着帆布书包，却一样美的超凡脱俗。她安静地站在讲台上，全班同学便也一起安静了。
“同学们好，我叫幽婉，以后我就是你们的同班同学了，请大家多多关照。”幽婉声音很小，低着头自我介绍，台词极其经典并且毫无新意，看起来很老实。但毕竟是美女，班里立马响起了轰雷般的掌声，男生们鼓掌尤其卖力，想好好表现争取进步，也不管幽婉自始至终都没有抬头看他们，他们卖力鼓掌只是白费力气。
“那么幽婉同学，挑个位子吧。”班主任说。现在教室里的确可以“挑”位子，有十几个特长生离校去学艺术和体育了，班里有十几个空位。
“老师，我想坐李隆桦旁边。”幽婉没有抬头去看班里的空位，而是径直试探着询问班主任。
班里同学一起震惊了，没想到人家有明确的目标。全班同学齐刷刷地回过头来，一齐吃惊地看着教室后排角落里的李隆桦。
同学们的举动是有原因的，这好比奥斯卡颁奖典礼上颁发最佳男主角，西装革履的主持人站在金光灿烂的颁讲台上庄重念诵，今年获得最佳男主角题名的有莱昂纳多、尼古拉斯·凯奇、布拉德·皮特、迈克尔·凯恩，王二麻子。最后，获得今年最佳男主角的是……王二麻子！
李隆桦是这个班里的老人了，几斤几两大家都很清楚，如果用一句话形容李隆桦，大概是家世不显赫长得很一般成绩非常烂。而这里是莘纶中学，全市有名的私立贵族学校，开家长会时满学校都停着法拉利、奥迪、奔驰、宾利等各种豪华轿跑，学校里也是天才一大把学霸无穷尽，每年考进清华北大的都有十几个，出国深造的更是犹如黄河之沙不计其数。同学如此牛逼而隆桦如此垃圾，所以，如果用鲁迅的作品名来形容李隆桦那一定是《野草》。
可现在有这么一个超凡脱俗的妞儿来找李隆桦？什么情况？癞蛤蟆修成正果化身蛤蟆精吃到天鹅了？
李隆桦比同学们还吃惊，表情好似目睹了耶稣基督和如来佛祖下跳棋，一脸震惊！
幽婉说完的瞬间，李隆桦感觉自己简直被重剑砍中了头颅，脑浆四溅！李隆桦觉得自己需要冷静一下了，先是一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尹梦诺，现在又是一个转学来的幽婉。李隆桦想现在就出去给老家打个电话，问问是否祖坟上已经开始冒青烟，啊不，是喷岩浆！
“可以，李隆桦旁边正好有个空位，你去那里坐吧。”班主任有些诧异，不过还是点头答应了，并扫视全班宣布这个插曲的结束，“好了，安静下来，继续上自习。”
……
……
班主任终于走了。
李隆桦憋不住了，歪头看着身边正在认真做《五年高考三年模拟》的幽婉，“我们之前……认识吗？”
“不认识呀。”幽婉很直接。
“那你怎么要到这来坐？”李隆桦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看到幽婉怔了怔，李隆桦连忙解释，“你别误会，我没有不欢迎的意思。”
“尹梦诺让我到这来坐的。她没给你说吗？”幽婉扭头看着李隆桦，表情好奇地盯着李隆桦的眼睛，忽然话锋一转，“你的瞳孔真的是红色的啊。”
“什么？”李隆桦懵了，怀疑自己耳朵出现了幻听，“你说什么？我的瞳孔是红色的？”
今天已经是第二个人说起自己的瞳孔了。李隆桦觉得有些不对，今天莫名其妙出现的两个美女，似乎都对自己的瞳孔特别注意。李隆桦心里有些茫然，自己明明记得自己是黑眼睛，但一连两个人都说自己瞳孔是红色的……我的瞳孔真是红色吗？
瞳孔是红色……意味着什么？
“对啊，你的瞳孔颜色，你……不知道吗？”幽婉表情有些吃惊，她理所当然的口气让李隆桦觉得真是见鬼，仿佛是幽婉在问自己，你不知道你是男的吗？
“镜子，镜子，镜子！”李隆桦急了，拍打前排的同学。李隆桦前面坐着一个猪一般的男胖子，听到李隆桦要镜子，诧异地回过头看看李隆桦，表情似乎是“你是个男人吗还照镜子？”
“我知道你没有，找女生借。快快快，镜子！”李隆桦猛拍胖子的后背，拍的肥肉如水波般颤动。
胖子不屑地切了一声，口气好像穿着破衣烂衫的豪门富二代被酒店保安拦下，保安礼貌地说对不起我们这最低消费八千元，富二代切了一声掏出酒店百万额度的钻石vip卡。胖子也切了一声，从桌洞里拿出了一面小镜子，是骚气又诱惑的粉红色，镜子背面还有可爱的小粉猫图案，几只大眼睛长睫毛的粉色小猫正穿着白色芭蕾舞裙。
“哇想不到你还是个变态。谢谢。”李隆桦吃惊地接过那面粉红又骚气的镜子。
李隆桦把镜子放在桌子上，趴在镜面前看自己的眼睛。
李隆桦困惑了，明明是黑眼球啊，瞳孔……也是黑色啊？难不成我色盲？
“你两只眼睛一起看效果不明显，你可以闭上一只眼单独看。”幽婉看到李隆桦像牛蛙似地对着镜子使劲瞪眼，出声提醒。
“什么？单独看一只眼就能让瞳孔变色么？”李隆桦扭头看着幽婉，想说你玩儿我呢吧！闭一只眼难道瞳孔就能变色了？你初中生物是庙里的和尚教的吧！但幽婉一脸真诚地看着自己，李隆桦觉得她不像在说谎。
李隆桦乖乖地闭上右眼，看着镜子里自己的左眼。
瞳孔是眼球的组成部分，位于黑眼球的中央，直径非常小，只有3mm左右，瞳孔在黑眼球中的大小好像射击园靶中央十环的小圆，平时很难引起人们注意。
李隆桦闭上右眼，仔细盯着镜子里自己的左眼瞳孔。
仍然是黑色，李隆桦觉得自己被耍了，想要扭过头去呵斥幽婉。
但突然，李隆桦猛地瞪大了眼睛，面色惨白，表情似乎是看到了……恶魔！
镜子里自己微小的瞳孔，忽然变幻了颜色，原先的黑色如同冰块融化，露出里面……暗红色的瞳孔！
李隆桦觉得自己脊背上被泼了一盆冰水，额头冷汗像挤海绵般瞬间涌了出来。李隆桦使劲地眨动自己的左眼，想知道自己是否出现了幻觉，但每次睁眼，镜子里自己的瞳孔依然是令人心悸的暗红色。
李隆桦几乎要跳起来了，李隆桦有些害怕，那暗红色那么阴森那么妖异，像是死人身边快要凝固的鲜血，又像是……一只地狱里的恶魔正通过镜子看着自己。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