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石的表面长了青苔，河边洗衣的姑娘很容易滑进池里。姞于归也不知道为什么，走着走着就走到这了。河里水流清澈，往上游去，是直接可以捧在手心畅饮的。岸边又快高徒不平由鹅软石筑的地，拿来做衣服用。所以出门都不用带搓衣板。
姞于归上前去，脱了鞋子，发现有些硌脚，仔细检查后发现，石头已经开始断断续续有裂缝了。许是风吹日晒干曝雨淋，销蚀出一道道裂痕。
已经，很久很久没来过这儿了。她重新穿上鞋子环顾四周一圈，叹息了一声，转身离去。
脑子里不停地浮现出以前和固凉寂一起在河边洗衣服的场景。
固凉寂不像其它男生，他不羞不恼，都是自己洗的衣服。
每天早上两人练完工，姞于归总是推三阻四，编出一大堆理由来，不肯出去。固凉寂就一手捧着装两人脏衣服的盆子，一手拖着她，场面很不雅观。
那时候的姞于归，钟情的是大丈夫的情怀，整天想着打打杀杀锄强扶弱，师傅师母不让她下山，她也没法子，只好每天欺负上山来找茬的大汉。当然，还有面如冠玉的小师弟。自家兄弟，白给欺负不欺负，又不是傻。
固凉寂从不让她，但也实在打不过她。
所以那时候的姞于归，老瞧不起自家师弟。
于是，固凉寂学了一招，告状。
姞于归最怕师父师母，他们发起火来，她只能乖乖听话。
让姞于归洗衣服当然不是固凉寂的目的，拉着她和自己呆在一起，才是他的内心想法。
虽然每回都会被姞于归揣进河里去，可是一来一去，能消磨不少时间。
他在河里游泳，姞于归就坐在树上看风景。
如果饿了，她折一段树枝做工具，鱼是一插一个准。
固凉寂手艺好，烧菜做饭的任务肯定就会落在他的身上。
姞于归也就这时候亲易近人。可能肚子饿，真是个折磨人的东西。
锅是本来搭在外面的，可是一旦下雨，所有的东西都会被吹得东歪西倒。所以渐渐的，师傅师母就搭了一个小屋子，当作厨房。
固凉寂和姞于归两人性子都野，倘若不下雨，两人还是习惯在外面烧烤。
旁边搭了架子晒衣服，周围有火，更容易烘干。
石头已经被雨水冲的很干净光滑了，正好拿来当椅子用。
开炒之前，姞于归帮着固凉寂洗菜放佐料，凡事都会听话的搭把手。用固凉寂的话来说，这是她唯一这么听他话的时候了。
接着她就会坐在石椅上，手肘撑在膝盖上，双手托着下巴，嘟着嘴等待。
固凉寂每到这种时候，就一点烧下去的意愿都没有。只想赶紧跑过去，坐在她身边。当然可以的话，最好能抱着她。
动手动脚的，他怕被揍。菜烧不好，怕她以后就不吃了。
所以只好按捺住心里的欲火，静下心来一丝不苟的做菜。
野菜是新摘的，很是新鲜，塞进鱼肚子里去腥味。所有的菜都是不需要放盐的，带着自己本身的咸味，就足以让人称赞了。
很奇怪的是，每回固凉寂烧鱼烧到一半的时候，就会有野味跑出来。心情好的时候放过它们，心情不好，旁边的火正好可以拿来烧烤。
鱼刺被炸得很酥，丝毫不用担心扎喉咙。固凉寂会把中间最好的肉挑给她，去掉中间的野菜，换了炒青菜去她碗里。当然这些做法没维持多久，姞于归不喜欢被特殊照顾。两人开始每人一条鱼单独吃。
姞于归虽然嘴上不说，但其实心里也是称赞固凉寂的手艺的。可她也生怕嘴被固凉寂养叼了。意识到事态严重后，她曾发过毒誓，再也不吃固凉寂烧的东西。所以从那之后，两人有些疏离。
固凉寂一如既往的烧好东西，换来的答案都是我已经吃过了。冷漠如常。毫不留情。他一头雾水。可他还是像不知疲惫一般，我行我素，丝毫没有感觉到异常。
六年前，九月。
中午过后，师父师母下山。吩咐二人去采一种草药。固凉寂没记，只顾着朝姞于归问她想要吃什么菜。
下着小雨，一路上磕磕绊绊的，他的脸沾满了泥渍，显得双眼更加炯炯有神惹人疼惜。姞于归鬼使神差的，就应了他。
他跳起来，高兴地像个疯子。
固凉寂就是一个得寸进尺的人，尝到一点甜头，就开始喋喋不休。
有时候姞于归问他，固凉寂，你是不是大妈投胎，话那么多。
固凉寂不好意思的嘿嘿一笑，继续他的絮絮叨叨。姞于归不听，他就走快些拦路。山路本来就窄，姞于归只能被逼停下。
她的剑被固凉寂早就偷去放好了，赤手空拳，她不喜欢这样动手。
两人拉拉扯扯的，天渐渐变黑。
等到天彻底黑下来，两人也没有找到那一株草药。
固凉寂觉得什么时候都可以，根本不急。而且他没根本不知道究竟长什么样，要找的是什么。师父也没说什么用处，看来肯定不急用。
天黑得山路寸步难行，还在下雨，俩人都不习惯带伞和撑伞，全身上下已经湿透了。固凉寂想歇下来，就用火折子烧了路过小山洞时拿来的干草。因为刚拿来不久，而且他又拿自己的衣服护着，干草一点没被淋湿，很快就点燃了。
由于火势旺，雨又在渐渐变小，旁边湿漉漉的木头都开始被点燃，火势侵袭了狂风，深山的夜晚开始变得暖和。
固凉寂开始得意洋洋，刚准备转身，朝姞于归炫耀的时候，一具冰凉的身体抱了上来。女子身体特有的香味瞬间填满了整个鼻腔。许是被雨水冲刷过，她的皮肤很滑，在他身上挂都挂不住。
他也开始收紧手臂，回抱她。
月亮出来，满天繁星，叶的枝头还在滴水。固凉寂清清楚楚地记得那天晚上，他的心跳动的厉害，像是要挣脱出胸膛来。
姞于归从那一天之后，真正开始疏离他。
两人不再一起练剑，不在一起吃饭，不在一起洗衣服，不在一起读书。
固凉寂死皮赖脸地追问，从未曾有过一个答案。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