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栽稻子早打谷，早生儿女早享福。
这句话，真不知道是谁发明的，竟被这闭塞的山村奉若神明，居然还流行这么久！
若干年后，我渐渐发现，越是早生儿女的地方，就越是土鳖一群；越是经济发达的地方，就越是晚生儿女，甚至于不生儿女！
就是这么个破落的观念，就越是把穷乡僻壤搞的破落。就是这么句话，把俺搞的人不人鬼不鬼，无所适从。
但是，这句话究竟是错在哪儿呢？
切，管它错在哪儿呢？只要不错在自己就好。
可是偏偏，这句话没说几年，我丫的却成了它的牺牲品。
面对一双双炽热的眼睛，我不得不面对现实。
“行，那我就说说结果吧……”
敢于面对淋漓的鲜血，敢于……敢于什么来着，忘了。
我正要勇敢面对。话音没落，脖颈就被人掐了一下。抬头一看，原来是堂哥农转乾。
“桌上这些钱，你当是草纸呀，回头弄丢了咋办？还不把这事处理了！”
此言一出，我立马醒了过来。
“那你说，怎么处理啊？”
“怎么处理？那得问你自己呀？长辈们给钱，你是要还是不要？要就收下，不要就赶紧还回去，就这么凉着，算怎么回事？”
“啊……嗯……”
我一边打着哈哈，一边在琢磨对策。见我老年痴呆，堂哥又补了一句：
“不过，我得提醒你一点，该要的钱还得要，毕竟那是人家的心意，不能不知好歹，好心当作驴肝肺，那样以后就没人帮你了。
我这么说对吧，柳支书？”
“对，对，男子汉做事，就应该速战速决。”
“谢谢，谢谢，谢谢乾哥，谢谢城叔。”
谢过之后，我将面前的钱拿起，从中抽出一张，把余下的递了过去：
“雪姨，谢谢您，这一百块钱我先用了，等哪天小非有出息了，再好好报答您老人家。”
接着，我又将柳进城的钱递了回去，正欲开口，柳进城说话了：
“怎么了小非，难道城叔的钱就不是钱？”
“不是的城叔，你不是说这钱是村里的奖励吗？我又没帮村里做什么，无功不受禄，所以这个钱我不能要。”
“怎么会？你以为你的功劳还小吗？你可是第一个啊！第一个，明白不？而且还不只是村里的，也是乡里的，给点奖励，难道就不应该吗？各位父老乡亲们，大伙说该不该给？”
“应该！”
“应该！”
“当然应该！”
……
支书说话，马屁多多。于是，柳进城又将钱推了过来。
“该是该，但不应该是这个时候，既然是村里的奖励，总得有个程序仪式什么的，城叔您说是吧？”
这话说罢，我又将钱推了回去。
“对，对，是该搞个仪式，那就改日再发吧。现在我宣布，这钱不是奖励，而是城叔我给你的路费，这样总该可以了吧？”
一番口舌，钱又被推了过来。
“这么说，这钱就更不能要了。”
“为什么？”
“不为什么，因为咱非亲非故，既不是家头也不是亲戚，这样的钱我都收，是不是太财迷了点？”
“啊，原来你是担心这个。行，那就给你一个说法。”
说完，他转头看向农三元：“农大哥，我的老大哥，我这个兄弟你认不认了？”
“认，认，老弟说的啥话，当然认了。”
“听到没有，小非？你说说，你老爸的兄弟，到底亲还是不亲？”
“仪式，仪式……没结拜怎么亲，大伙说是吧？”
好事者哪里见得，只要有缝，必定插针。这么一来，想不拜拜都不行了。
于是乎，摆的摆酒，倒的倒茶，众人簇拥着二位主角，果真在堂屋拜了祖先。
一番叩拜之后，当着农家列祖列宗，柳进城又递上那钱。
事已至此，我不得不抽上一张，做个了结。
本以为收钱之后，所有的事便到此为止，谁知道，又有人提出那个问题。
看来，大家伙念念不忘的，依然是那个二选一。
而此时的江柳两家，早已是势不两立，不共戴天。不过见惯不怪，谁叫两家都那么相像呢！
都是外来户，都是有女无儿，都想在这个地方立足，都想招个上门女婿。
江中雪从沪市到此，孤身只影举目无亲，刚刚没了丈夫，接着又失一女，如今就剩个女儿相依为命了。假设，有个男丁入赘，却也理想不过。否则，往后的日子还有啥盼头？所以，为了女儿也为了自己，豁出这条贱命也要拼它一拼？
柳进城的想法更是简单：一个是钞票多多，一个是文化多多，两家一旦强强联合，在才富村就无敌了。到时候，看谁还敢欺负咱？
当官的都讲个政治联姻，老百姓为啥不能？更何况，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女儿的魂也早被勾走，要是就此认怂，往后在小河还怎么混？
“说实话，面对这么大一个难题，我真不知该如何选择。”
沉寂半天，我终于说话了。
“要是是我，我就选个对我好的！”
角落里，一个年轻的声音传出。
“也对。那么，谁对我最好呢？”
“农转非，你这是什么意思？你难道不明白？”江雨霖好不气恼，“你该不会和你爸一样糊涂吧？”
“谁糊涂了？人家这是理智！理智，明白不？”
只要江雨霖开口，柳青云准会针锋相对。
眼看战火又要烧起，我不得不端起灭火器。
“行，那我就来说一说，我是怎么想的吧！中专生不许谈恋爱，这个大家应该知道吧？因为谈恋爱被开除，这个脸我可丢不起。所以，现在没得选择，必须到四年之后。”
“四年之后，怎么选呢？”
“很简单：谁最优秀我选谁。既然要过一生一世，我肯定要选最好的，选个般配的，选个志同道合，没啥差别的。这辈子，我可不想一个东一个西，一个工一个农，做一辈子的牛郎织女。所以，谁要想跟我在一起，谁就必须考上去。”
“是的，考上去，必须。”
真可谓人多嘴杂，动不动就会有人插话。
“江雨霖，柳青云，听清楚没？还有意见不？”
“我没意见。”江雨霖平静地道。
“我……这……这……”
柳青云本想说点什么，见众人都看着自己，欲言又止。
“想说什么说啊！今天不说，往后上哪里去说？”农转乾又打气道。
“我是说，这个事情有没有先后。假设都考取了或者都考不取，那又怎么说？”
“我再强调一遍，四年后的今天，谁最优秀我选谁，听明白没？”
怎么就没完没了了？我没好气的道。
“明白……但是……”
“好了好了，别再但是了，以后的事以后再说，还有四年呢！”我真想拍案而起。
其实，柳青云想说的是：既然是公平竞争，就应该讲点规矩，不能再有什么娃娃亲，更不能再两小无猜，腻腻歪歪。
我怎会不知道，她的这点小心思？
我又岂能不知道，内心的真正想法。这要是放在以前，我保准一口就回绝了她。但是今天，人家又再次救了自己，总不能恩将仇报，让人家下不来台吧？
“别再纠结这些了，都要初三了，有这闲工夫，还不如多看点书？要是明年考不取，想再多又有啥用？”
对啊，假设我没有考取，这两个人还会掐吗？还会这么争风吃醋、剑拔弩张吗？假设我没有考取，还会有那么多巴结之人，纠结之事吗？既如此，何不用这话试她一试？这么一想，我突然有了答案：
“能不能问你俩一个问题？如果我不上中专，或者说，没念完中专就被开除，你们还会跟我吗？”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