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霜雪所在的牢狱并非王宫天牢,而是专属法师公会的地牢。这里不仅有与普通监牢相同的铁栏、铁锁,更是有着刻有法术铭文的特制铁链。
柳飞飏行至地牢大门,见两个狱卒正在门内饮酒,便走了过去。
“站住!什么人?”
一个留着两撇小胡子的狱卒见一个年轻男子走近,便是吹胡子瞪眼地吼道。
“我是易云巅长老的弟子柳飞飏,前来探望凝霜雪,还望引路。”
“柳飞飏?”
小胡子一听,表情变得似笑非笑,将酒壶一放,站起身走到柳飞飏面前。
另一个体型壮硕的狱卒也斜着眼睛呷了一口酒,将酒杯重重置于石桌之上,大步走到柳飞飏面前。
“任兄,这小子就是柳飞飏?”
壮硕狱卒名叫史峰,此刻他的神情极为倨傲,再加上本就十分高大,头颅高昂,眯缝着眼睛俯视着这个衣着普通身材瘦弱的年轻人。
“正是,这便是大名鼎鼎的修法奇才,柳飞飏。”
小胡子狱卒任武不知从哪儿摸出了一个桃子,耀武扬威一般地狠狠咬了一口,又将剩余的部分抛向远处。
柳飞飏看了看二人的神情,不卑不亢地道:“两位可否引路?”
“引路?没问题啊,”任武皮笑肉不笑地说,“这里是法师公会的专属地牢,要想探望犯人,必须按规矩办事。”
“什么规矩?”
“自然是要有长老阁的特许令牌。”
这是柳飞飏第一次来到地牢,对于这里的规矩,他并不知情。但是,他却清楚,刚刚师尊易云巅说过,只要报上他的名字便可入内,显然这两名狱卒,是在故意刁难。
“除此之外,还有别的方法吗?”柳飞飏又问道。
“有,自然是有……”任武嘴角一勾,阴笑一声,“我们兄弟俩最近,没钱买酒了。”
柳飞飏忍不住一阵冷笑。
这才几句话,就露出马脚了?
见柳飞飏冷笑,任武、史峰二人顿时变了脸色。
史峰重重一哼,怒道:“小子,你这是什么意思?敢惹你狱卒爷爷?莫不是也想进牢里享受享受?”
“就是,史兄弟说的没错,我看你小子,是活腻了!”任武也尖着嗓子喊道。
史峰继续说道:“柳飞飏?哼哼,不就是个法力全失的废物吗?别说我们兄弟,整个王城的人都知道。什么第一天才,绝顶天骄,浩法学院破格录取,所有人的大师兄,我呸!毕业考被个排名第十六位的小丫头打成了废人,居然还舔着脸来这儿探望?”
这时,任武神秘兮兮地拍了拍史峰的手臂说道:“他被凝霜雪打伤,今天却来探望凝霜雪,莫不是看上了那小丫头?”
“哈哈哈!任兄,你太会开玩笑,若真是如此,那柳飞飏岂不是天子第一号犯贱大师?”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说得来劲,却没注意到,柳飞飏的身上竟隐隐闪烁着一层寒光。
柳飞飏此前从未来过地牢,但若之前来过,必然不会是如此待遇。不要说这两个小小狱卒,就是狱长见到他,也必然会溜须拍马,献尽殷勤。
如今这二人如此嘲笑于他,显然是因为,他已法力全失。
虎落平阳被犬欺。
但猛虎的傲气,又岂是他们可理解的?
柳飞飏一言不发,指尖略微动了一动。
两个狱卒说了半天,感到口干舌燥,再次坐到石桌旁。任武拿起酒壶,正要向嘴里灌,突然听到一阵噼啪之声,酒壶竟裂了,碎瓷片哗啦啦掉到桌子上,里面的酒也凝成了一坨冰,掉下摔了个粉碎。任武只拿着个壶把,甚是滑稽。
如此变故,令二人瞬间呆若木鸡。
身为法师公会专属地牢的狱卒,任武、史峰二人实际上也曾经做过修法的梦,只是因为法衡值太低,没有进入浩法学院修习的资格。
两人在普通的修法学院学了一点皮毛后,进入地牢担任狱卒。此刻见到酒壶结冰,自然是明白,这是法术所为。
两人僵硬地对视了半晌,而后双双转头,看向柳飞飏。
这个人,莫非法力恢复了?
还不待二人想出个所以然,史峰突然感到一阵剧痛。回头一看,裤子竟然着了火。
“啊啊!救命!救命啊!”
史峰惊恐万状地乱跑一气,跑到了水牢边,想也不想地跳了下去。
任武已经吓得浑身哆嗦,把酒壶残片一扔,一头磕在地上,惶恐地喊道:“柳公子,小的有眼无珠,胆大包天,冲撞了您,望柳公子高抬贵手,饶了小的一命。”
另一边,史峰从水牢里游了出来,也是跪倒便拜,言行举止与任武如出一辙。
开什么玩笑?这柳飞飏若是法力恢复,将来必然是郡国的大人物。到时候,不要说他们两个小小狱卒,就是狱长,甚至王城禁军统帅,也要礼让几分。可以说,只要柳飞飏一句话,甚至一个眼神,他们俩就是死无葬身之地。
浩法郡国以法为尊,任何人都要凭本事说话。修为强者,人人敬仰;修为弱者,就算曾经风光,也是要遭人耻笑。
正因如此,任武、史峰二人现在是磕头如捣蒜,生怕柳飞飏不原谅他们。
磕了一会头,没听见柳飞飏说话,两人战战兢兢地抬头,见柳飞飏面无表情,以为他在心中盘算如何收拾他们,立刻吓得魂飞魄散。
任武转了转眼珠,大声说道:“柳公子,我们自扇十个耳光,给您赔罪。”
但是,扇自己耳光,任武有点下不去手。他心一横,示意史峰扇他,他再扇史峰,这样可以下重手,显得有诚意。
说扇就扇。二人如此,你一下我一下,扇得清脆响亮。
“够了!”柳飞飏皱眉道。
刚刚他施放了两个低阶法术,便是感到一阵虚弱,不禁心中叹息。正在出神,却发现这两个人居然面对面跪着互相扇起了耳光,实在是荒谬。
“柳公子,请饶小的一命!”两人又是额头触地,求饶不止。
“带我去见凝霜雪。”柳飞飏淡淡地道。
“是!是!小的这就带您去!”
任武如蒙大赦,从地上爬起,弯腰弓背地在前面为柳飞飏带路。
地牢最深处,一个暗无天日的角落。除了壁上的烛火,这里便是一片黑暗。地面上不时有鼠虫爬过,滴水声不知从何处传来。
“柳公子,前面就是凝霜雪的牢房。您先请,小的在外面等您。”任武说完,一溜烟地跑了。
最里端的牢房里,一个瘦弱的身影蜷伏在地,原本如瀑的长发,此刻乱如枯草。身上的白色衣衫早已破烂,上面的斑驳血迹触目惊心。
柳飞飏行至此处,借着微弱的烛光看去,双目倏然瞪大。
“凝师妹……”
那瘦弱的人影略微动了动,很快又恢复了静止。
柳飞飏静候片刻,又轻轻唤道:“凝师妹。”
凝霜雪终于抬起头,目光呆滞,面无表情。
突然,她双目猛地瞪大,脸上陡然生出悲痛、悔恨、绝望的复杂表情。她手脚并用地爬到柳飞飏面前,双手握住铁栏,双目泪如泉涌。
“柳师兄,我对不起你……”
在这一刻,柳飞飏几乎是睚眦欲裂。
因为他看到,凝霜雪的脸上,竟然有着数十道血口,原本秀丽的脸庞,此刻已是面目全非。
“你脸上的伤,是谁……”柳飞飏愕然道。
凝霜雪狂乱地摇着头,哭喊道:“是我不好,是我咎由自取。柳师兄,我对不起你……我对不起你……”
不停地重复着这句话,仿佛这是她心中唯一所想。
她的样子实在太过凄惨,柳飞飏的心中除了震惊,还有着难以抑制的愤怒。
“凝师妹……”
“柳师兄,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是我害了你……我不求你原谅,我只求你给我个痛快的死法……”
凝霜雪哭得没了力气,瘫倒在地,兀自恸哭不止。
看着眼前的这个十七岁的少女,柳飞飏眯起眼睛,缓缓地说道:“我的确是不会原谅你。”
凝霜雪的哭声骤然停止,浑身止不住地颤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