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9章249反转
陆清婉这一番这话险些没把吓得青娘两眼一黑，昏倒过去。
敢在土匪窝里惹土匪，无异于老虎头上动须。
陆清婉眼上的睫毛颤了颤，敛下来，遮住了眼中莫测的复杂。
这么做，她的心中原先也只有不到两分成算，便是被逼得给再多的粮食，甚至要她把身家都掏空了换取幼弟的安然无恙，她怕也是愿意。
只是今日进了寨子之后发现了一些有意思的地方，山上种田极为艰辛，然而这帮土匪竟能够在这样的高山之上引水灌溉种地，寻常之时便可自给自足。
陆清婉寻思了片刻，大约也就明白了。徐州这样的穷山僻壤，平日里别说有富贵的人路过，便是抢粮食也只能去穷人家抢。
定居在此只因这里多年前这里开了一条官道，来来往往地皆是去往各地的商人、取道而过的富人、押运朝廷贡品的官兵等等。
只可惜这条官道已经被暴雨山体倾斜埋住了路。百姓来来回回往上提了多次修路，也没有见官府拨银子下来把官道重新开好。如今新的官道早已经修成，这里的土匪也习惯了世代居住在上山也不愿离乡背井。
唯一的财路断了，只能重新扛起锄头自力更生谋取生活。
陆清婉鸦睫微微地颤了一下，眸子里闪着细碎的光。能这样有骨气在山上种田谋取生活的人骨子里的血腥是已经淡去了不少。
她也才敢当着他们的面，说出这一番不怕死的话。
这暗中给她使绊的人压根就没有想过要放她一马，把粮食拿到手了以后再借着土匪的手把他们杀了，一点干系都扯不到他的身上。
陆清婉勾起了唇，唇珠如涂朱砂，鲜艳欲滴。一张莹白素净的脸上含着淡若清风的笃定，仿佛胸有成竹，毫无惧色。
分明还是个乳臭未干的臭丫头，却让书生手里摇动的羽扇微滞了片刻。
他淡淡地说：“你要明白，人还在我们手里。”
陆清婉似笑非笑地颔首点了头，娓娓道来。清凌凌声音似珠滚玉盘，脆生生地如金石碎玉声声入耳。
“清婉自是无谓的，不过七百石的粮食而已，即便是双手奉上了又如何。只是看着你们这群人劳心费力，抛头颅洒热血的，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白白给人做了嫁衣还不知道呐。”
她耸了耸肩。
“清婉知你们心中存有诸多疑虑，如今我、你们立场似敌非友，为何要同你们说这般话。”
这话说得书生手里摇着的羽扇顿了顿，反而摇得更加快了，立坐在椅子上脆生生毫无惧意的女子无疑是令人无法忽略的。
“可以说一句不不中听的话，如今咱们也算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土匪们听了这句话就差没有笑掉大牙了，人质跑到他们的地盘说跟他们是同一条绳上的蚂蚱，要不是脑子坏了都说不出这话。
陆清婉脸上半分笑意都没有，认真地反问道：“你们可知那让你们来劫取清婉的幼弟的，是何人？”
“清婉与她素来有些冤仇，她自个儿不愿动手解决了清婉，而是借了你们的手。”
络腮胡寨主虎着脸，反问：“这有何干系。”
人是账房牵的线，只要把人给劫了全寨子上下一整年的粮食就有了，这种大肥羊就算是那人没说要劫，他们都不答应。
陆清婉整好以暇地说：“自然是大有干系的，因为那人正是徐州知府的千金。”
“知府家的千金，自然有千种万种对付清婉的法子，为何要偏要选择你们这些土匪？”
平静的语气之中，不乏浓浓的嘲讽。特意咬重的“你们这些土匪”几个字，让络腮胡格外地不舒服。他们土匪咋了，这人的小命都还捏在他手里，就敢那么嚣张。
“她素来与我有宿怨只想置我于死地，我乃徐州的粮商，在徐州拥有一间铺子唤食记，不说区区七百石的粮食，便是这一个月来施给难民的粮食便有近千石。
然官府的粮仓至今颗粒未出，自是想夺了我的这一份苦劳，然后再安上一个勾结土匪的罪名夺了食记所有的粮食。若是她还让你们杀人灭口，届时死无对证，怎么污蔑还不全凭他们？”
络腮胡听得津津有味，眼前一亮，知道眼前的这人是只肥羊，但却不知还肥成这样。刚才只叫了七百石的粮食还真是亏了。他们流血又出汗才得了九牛的一毛，谁想人家还想把陆家所有的粮食全都吞了。
络腮胡被人直勾勾地戳穿了杀人越货的勾当，丝毫不觉可耻。反觉得她倒是敏锐。
络腮胡还恍然未觉，可是书生的脸色已经蓦然地变色，沉了下来。
陆清婉饶有趣味地继续道：“明年恰逢三年一考核期，远的不说，若是官兵把你们山寨收缴了明年知府该往上挪一挪位置了。”
她说完之后浅浅地喝了一口茶，褐色的眼瞳里已经被玩味的笑意所取代了。和聪明人说话，就是不费劲。
她这个为了全州县人施粮的良商，都能被一个“勾结”土匪的罪名抄家，那么“被勾结”的土匪又是个什么下场呢？
陆家人也不是吃素的，拥有那么大的一份家产，按那人的意思把他们全杀了，整个寨子还得应付来自陆家的报仇。疲软无力，兼之数日饥饿，官兵剿匪那真是一收一个准。
书生慢慢地摇着手里的羽扇，眼中露出一抹狠辣。
东坪寨错便错在低估了所劫之人。
陆清婉淡定地继续说：“嗯先不提这件事了，说说别的。”
她将目光投向书生，含笑地说道：“清婉半月前偶然在路上捡到一个小姑娘，名唤棠棠，每日必亲手喂饭穿衣洗漱。棠棠五岁的年纪，模样白白净净，只可惜寡言内敛甚少说话，与别的孩子都俱不相同。”
“你个娘们，叽叽歪歪地说够了没有。”别的土匪耐性磨光了，不耐烦地叫唤了起来，旋即被书生反手一个狠厉的耳光呼得消停了。
陆清婉也不惊讶，继续说：“小姑娘眉间有颗朱砂，讨喜得很。在下当日便是急着把她捡回家，这才错过了同幼弟相聚的相聚，这才令幼弟贸然动身入城同我相聚。”
书生的手僵住了，羽扇也不摇了。
“你们捡了在下的幼弟，在下也捡回了棠棠。这缘分是不是极巧妙的？”陆清婉喃喃着唇边似弥漫着淡笑，但仔细看，她眼中却暗含丝丝的威胁。
书生把羽扇放到了桌上，白玉似的手挥了挥手，将堂子里的其他兄弟挥了下去。
青娘原本还一头雾水，姑娘咋就提起了八竿子打不到一块来的棠棠，这下听了她这句话似是恍然大悟，但又不全明白棠棠究竟与何人有干系。
不管怎么样她眼瞅着原本还是紧张的“人为刀殂，我为鱼肉”的情形，不消几句话的功夫就变化了。
书生唇角微微地上扬，这会脸上的漠然终于换了下来，眼中分明是还未退祛的震惊。
“哼？”络腮胡瞪着怒目。
陆清婉站了起来，正色道：“自古官匪不两立，在下观之寨中良田美池桑竹具有，怕是没有被招安的打算吧？敢这般一石二鸟戏耍你们的，也不是什么讲信义之徒。不若弃暗投明，跟在下重新缔结契约。在下仍愿七百石细粮拱手相让。”
书生略一扯唇，心中哑然，好话坏话都让她一人说尽了。只是他还有一丝的惊讶。
“姑娘如何知棠棠是吾的亲人？”
这下连青娘都震惊了。那个又瘦又胆怯的小女孩，居然是这心狠手辣的土匪头子的家人。
陆清婉莞尔，抿唇淡声道：“家夫极擅人像画，对面部五官的构造有所钻研，闲暇时指点过清婉一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