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是在做梦吗?
偶尔夜深人静, 思他入眠时。他总会如此出现在自己眼前,好似时间仍在当年。以为是梦, 叶镜璇头晕沉沉没有多想, 醉眼朦胧的从床上爬起来,看着地面忽高忽低,物体也是歪七竖八的。掌握不住平衡,突然一脚踩空, 天旋地转之间感觉自己立马要跟地面亲密接触时,身子就落入温暖的怀抱中, 俊逸非凡的容颜近在咫尺,熟悉又陌生的气息在鼻息蔓延, 令她心动不已。
楼肃宇听着她的唤声首先一怔,再看着如今怀里浑身酒气的人, 余光扫过桌面上三个小酒坛, 顷刻之间已知道大概, 看来这么多年她的酒量仍是没有长进, 果子酒也能醉成这样。刚拦腰想将她抱到床上歇息,叶镜璇就莞尔笑着,身子软软的靠在他怀里拱了拱,双手环在他的腰间, 用甜甜的声音说道:“夫君, 你真好看~”
“好看?有多好看。”知道她醉酒之后少有逻辑性可言,所以他也颇不在意的低声应着。
“比我见过的所有人都好看。”叶镜璇笑嘻嘻的被他抱起来,直到身子感觉到柔软的被面后即刻变脸, 蹙紧眉头死死拽着他的手臂不肯放开,扬声说道:“不要床!”
楼肃宇不解的看着她,直到她眨巴着眼睛,委屈的瘪嘴,“要你,抱着。”
似乎见他没有反应,身子坐直后立马就扑了上去,再次投入他怀中,手指轻轻摩挲着他的后脖,听着他顿重的呼吸,心中一喜再次坚持的说道:“夫君,我好想你,你抱着我好不好?”这一句带了丝撒娇的意味,也让他的眸色温柔起来。
心爱之人毫无戒备的靠在他怀里,话语之间仿佛片刻都离不得他的模样,比世间最烈的酒更让他沉醉。这种感觉只有当年才能享受片刻,时至今日本应有些陌生,可闻她之言,心底却不由自主的涌上一股滚烫的热浪,阖上眼眸搂着她的手臂猛然紧了紧,用仿佛要将她镶嵌在体内一般的力道,口中低声应着:“好。”
若是可以,他真想就这般抱着她,让她永远没有办法再从自己身边悄然消失。从西街见到她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对自己的忍耐力感到诧异。不过短短几个时辰,就时时想见她,见着她时又想这般紧紧的抱着她,心里眼里全都是她的影子,根本容不下其他。
那么在这些年,他究竟是如何平静的寻觅着她的踪迹,忍受着没有她在身边的日子?未曾发疯发狂!若换做今日,他却不知自己能做出什么事情来。
他抱的力道有些不受控制,可是叶镜璇却似半分感觉不到痛楚,以为自己不过是梦中根本无所顾忌,“你别走,不要离开我。”每次她清醒后面对的都是空荡荡的屋子,根本没有他的身影,那一瞬间竟也不知道是绝望还是庆幸的心思更多些。不……应该是还是庆幸的,此刻意识虽是模糊,但刚挽留之后又骤然反口,甚至推了推他厉声说:“不,你走,你马上走!”只要他离开、不牵扯,就不会陷进来再难翻身。
楼肃宇听着她出尔反尔,眸色顿时复杂无比,手掌轻轻抚摸着她的脸颊问道:“为什么想我留下,又想让我走?”
叶镜璇见他仍在眼前,不如从前梦中只要动作稍大就消失掉,只得乖巧的垂首寂静着,双手背在身后宛如幼年被老师勒令不能动的模样,直到他再次重复问着,才终于眼圈泛红,带着呜咽的细声呢喃:“……我怕。”
“怕什么?”楼肃宇蹲下身子对视着她,抬手擦拭着她眼角滑落的泪水,满眼的心疼。
“我是公主。”叶镜璇答非所问,首先称述着自己的身份。然后才说出让自己不敢,不愿,甚至惧怕的东西。“胥宁的公主!”她说出自己身份的时候,一点自豪自傲的态度都没有,反而眼泪刷刷的往下掉,根本控制不住,“我很麻烦的,特别的麻烦。”
楼肃宇闻言喉咙一紧,眼神中闪着水波,却没有打断她的话。只是听她泪流不止,逻辑不甚清楚的说着:“母后,还有上官家……我不能走,不能离开的。”她不能自私自利的享受着原身的性命,却对她的责任置若罔闻。“可是没救的。我试过了!救不了。我救不了焚城天灾的百姓,救不了边城的战乱的流民……夫君,我连我自己都救不了!”
说到最后她几乎哭嚎出声,她以前总以为自己知晓设定剧情,可以拯救别人,可是最终的结果却是无论怎么做,都会落到一样的下场。“我死没关系,只要你不要——”
“镜儿!”楼肃宇心疼得无可附加,立刻制止她再继续说下去。双手捧着她的脸颊,看着她满眼的恐惧,眼角竟也悄无声息的落下一滴清泪。“不怕。”抬手拭着她的脸上的泪痕,倾身上前微颤着轻吻着她的眼角,柔声却坚定的劝慰道:“别怕。”
叶镜璇仍由他轻啄眼角眉梢,眼泪更是控制不住。
她不怕,有他在身边什么都不怕!
手臂还是不顾一切的环着他的脖子,抬首轻启双唇贴上他的,柔软而炙热的触感让人顷刻之间夺去呼吸。就算潜意识告诉她一切都不过是幻象,不是真的。她心里明白,梦醒之后她甚至连靠近都不敢,只能悄悄的凝视着他。想到此处,不禁闷声呜咽轻轻咬他的下唇,谁知刚撬开他的唇舌刚探进去,就被他紧紧的含着辗转厮磨,让本来主动的她瞬间失去掌控的能力,任凭他吮吸纠缠,放肆侵占她的所有。
意乱情迷之间,她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衣衫半露躺在被褥上,只是脸颊晕红的承受着。温热的大掌从她的腰间慢慢滑上她的背部,酥麻的触感却令她立刻瞪大眼睛,浑身僵直起身伸手推开他的身子颤抖得低首往身后缩。但是这种时候,楼肃宇的欲火被她无端的挑起来,俊朗的容貌上带着细密的汗珠充满隐忍与节制,“……镜儿?”
明明是她先主动的,为何又忽然这么抗拒?
“不要……不要——”叶镜璇抱着双腿卷缩成一团,将头牢牢的埋起来不愿意让他看见,只是崩溃的哭泣着。“你会嫌弃的我的。”
嫌弃,为何嫌弃?楼肃宇不懂她这话的意思,直到不经意间扫到她的肩上,觉得有些怪怪的疑惑伸手,轻轻触碰着。顷刻之间他就脸色刹变,正当他手指微颤想细细摩挲着那些凹凸不平的时候,叶镜璇却挣扎着拉过被褥盖在自己身上,将脖子以下全部遮住。若是清醒的时候,她根本不肯让旁人碰触,就连往常沐浴都会将绿漪她们支开,虽然她瞧不见全部,可是当年覃远岱想要凌辱都被吓跑,就知道是如何的狰狞恐怖。更可况这般直白的袒露在他眼前,就算梦境也不行!
见他不说话,以为就连梦中的人也会被吓着了,不由哀伤的咬着唇,低声哭泣着:“很难看对不对?我也知道很难看,可是它总是不好……我知道它永远都不会好。”
抚摸肌肤的温度尚在,伤疤的纹路犹存。那一道道的狰狞的痕迹,宛如尖锐的刀锋透骨钻心,让楼肃宇痛楚得禁不住微颤着身子,凝视着她的眸色中带着血丝。其实这两日传来的各种讯息,对她的情形都几乎了然于心,可不料她当年竟伤得如此之重,“还会疼吗?”
他的镜儿都遭受了什么?才会变成如今这般自卑自怨的模样。而在她万般痛苦,甚至生死挣扎的时候,自己又在何处!!
“……不疼。”叶镜璇挂着泪珠缓缓摇头,大脑因醉意而有些涨疼。当年被压在废墟之中满心都是如何活命,疼楚的感觉反倒小了很多。后来回到胥宁,大夫说伤得太重,能保住性命已是万幸,而想要消除疤痕已经不可能。这四年无论用了多少办法,甚至连圣池金莲制成的药膏都在用,终究没有什么成效。“可是你不要看,好不好?”
“好。”楼肃宇心碎欲裂的看着她,低声应着。伸手触碰着她的脸颊,感受着她的气息。
或许此时他该感谢苍天,虽有长长四年的别离,但他终于找到了她,从今而后再也不会弄丢了她。
“那你也不要走。”她很矛盾的不希望他看到自己的残缺,又不想他就如此消失在眼前,抬手抚上他摩挲自己脸颊的手掌,“就算要离开,也等我睡醒以后。”她伤感的想着,等睡醒之后一切都会恢复原状的,她不会再朦胧的看见他,然后尽量不离开皇宫,避免和他相见。
……
第二日清晨,叶镜璇缓缓转醒抬手按了按自己的额头,惊愕的发现竟然没有以往醉酒之后的疼痛之感。稍带迷糊的回想着昨夜的情形,只是记得当时好像心情不好,让璎珞将几坛子梅子酒取出来,最后全喝光了。好像还和灵灵说了些有的没的,之后……之后就被那家伙丢上床睡着了?还做了一个特别纷繁的梦。
那么灵灵呢?身上感受到阳光的温度,就知道时辰定是不早了。没想到一向勤快的璎珞今日倒是偷了懒,竟不曾来唤她起身。
也好,让自己能多睡一会儿。至于可能被母后训斥,也得睡饱了才有精神。伸了伸懒腰打算起床,却在睁眼看到自己床榻身侧的人时瞬间呆愣住。
眨了眨眼睛,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眼睛此刻所见到的。竟认为尚在梦中,闭住呼吸傻傻的凝视着他,这是怎么回事?
作者有话要说: 前两天写文的时候,总听着有老人在唤我,无端的觉得瘆得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