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陌宴眼眸闪动, 饶有意味的凝视着她。
最初将人带来此地的本意,只是想看见她害怕发抖的样子。就像别院里最初的反应, 可怜却又真实。但不知为何, 瞧着她佯装镇定,实则吓坏的模样,竟也让他觉得颇为有趣。
这种感觉下意识让他觉得有些不妙,她的命捏在他手里, 脆弱得宛如蝼蚁一般。
更何况她的死,能让楼肃宇痛不欲生。这本是他最想做最心悦的事情, 可最终却莫名其妙的收手,留下她的性命。换做平日, 此乃绝无仅有之事,也让他疑惑不明, 瞅着她的目光不由带着几分深意。
叶镜璇脸色虽是波澜不惊, 暗地里却死死的攥着自己的衣襟, 掩盖内心深处的慌张。她并不知道自己佯装的镇定已经被对方洞悉。对于死, 她其实并没有特别害怕,焚城地震、身中剧毒、皇室倾轧,对于生死之事早已开始习惯。在想杀你的人面前,哀求、侥幸都是没有用的。
相反她很清楚自己的定位, 此刻的她不是什么尊贵的公主殿下, 而是砧板上的肉、笼中供人逗弄的鸟儿,反应越是激烈对方越是觉得快活。不过有一事她觉得很奇怪,“为什么不杀我?”
别院之时, 不是想杀他泄愤吗?何故在关键的时候收手,饶了她的性命?
“本座想杀就杀,想放就放。”宫陌宴接过红衣美女手中的白玉酒杯,放在唇边扬首轻抿着,浑身都浮现出一股诡异的邪气,显得十分的放荡不拘。“你有质疑的权利?”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世间本就是强者的天下,无论武力、财力、还是势力,她都与极乐宫相差甚远,紧了紧下巴,叶镜璇淡淡的说道:“没有。”
余光扫了扫附在他膝上勾魂夺魄的妖艳女子,搔首弄姿满眼深情的望着他。而宫陌宴就像逗小狗似的勾弄手指抬起她的下巴,似吻非吻的凑到她唇边,仿佛只是为了嗅一嗅对方口脂的味道。叶镜璇别开眼,不杀她反倒将她抓来,难道就是来看活春宫不成?不禁扬了扬声音,“宫主若是兴致来了,可否容许小女子先退下,莫要扫了雅兴。”
“嘘~”宫陌宴伸出食指放在自己唇边,不悦的说道:“不要这么大声,若是吓着我的小美人儿怎么办?”
叶镜璇浑身一激灵,简直想抓狂。不由自主的鼓着眼睛,咬着下唇,她知道此刻的情形一声不吭才是最正确的选择,才有可能保住自己的性命。可是对方已经将美人儿抱上床了,她再站在这里就别扭的紧,这种春宫看书还能挺激荡,小说里看见女主穿越后能兴致勃勃的看着别人表演限制级画面,但是换了她就想马上抬手捂着脸,转身当做自己看不见。
若等会儿后面的软塌上发出点什么声音,她该怎么办?捂着耳朵?
而就在她想入非非的时候,本应该躺在宫陌宴身旁的妖娆女子已不知了踪迹,而他正倚靠在软塌上看着她,深邃的眼神仿佛猜透了她的所思所想。不由自主的将手指张开,缓缓伸向她背影的方向,仿佛想触碰些什么。但是片刻后又觉得自己的行为甚是可笑,继而慢慢放下。
“本座很难看?”
叶镜璇听着身后的问话,顿时有种想死的冲动。
兄台,你戴着面具,鬼才知道你到底好不好看!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不得不口是心非的恭维道:“宫主天人之姿,自然无人可及。”
“那你为何不敢看本座?”宫陌宴双手垫在脑后,懒洋洋的问道。
怕长针眼……“常人道:非礼勿视,非礼勿听。宫主想与美人恩爱是您的事,总不能逼着小女子看你们水乳相交,巫山**吧?”
“堂堂胥宁国的公主殿下,后院里已藏了三个男宠,对这种事还会羞涩不成?”宫陌宴眼神危险的眯起,冷冷一笑,厉声道:“把脸转过来。”
什么恶趣味?!当她愤然转身发现榻上只有他一个人,神色不由得有些许呆滞,仿佛刚才‘箭在弦上’不过只是错觉。想来多半又是逗弄自己的手段,当真是可恶。可就像他方才所说,自己没有能力,更没有权利对他的行为提出疑义。
“宫主想要如何?不必如此拐弯抹角,直言便是。”
“你在找死。”宫陌宴冷眼厉目。“你可知,从未有人敢对本座如此说话。”
敢对他冷嘲热讽之人,无一例外都挂着人皮架上。
若是叶镜璇听出了他暗藏之意,定要大喊冤枉,她虽然口吻淡淡的,却绝对没有求死之意。而且,这霸道总裁的既视感是怎么回事?下一句不会就是你成功的引起了我的兴趣吧?!什么跟什么,乱七八糟的。这种时候也能瞎想,呵,真是服了自己。
得~多说多错,少说少错,不说总不会错了吧?叶镜璇转眸不语。
寂静片刻后,宫陌宴周身却涌出一股怒气,直面的朝她涌过来,让她浑身发凉。
“说话!”怎么?对着他就一句话都不想说了!她就这么宁死不屈,生死存亡的境地半句软话都没有。
“你想让我说什么?不如你说出来,我跟着你说的话重复一遍好不好。”我去,这宫陌宴真的是个变态。就没遇见过这样的人,说杀她又不杀,将她关在挂着人皮的小屋子里故意让她惊慌害怕;刻意让自己看他表演春宫,现在自己顺着他的意思还是不满意!
“……你真的有让人想要杀戮的**。”宫陌宴瞳孔深不可测,浑身杀气毫不掩饰,他留着这女子的行为当真是愚蠢至极。
心念一起,身形骤然而动,宛如狂风,瞬间来到她面前。
叶镜璇知道他武功极为厉害,却也没想到他的轻功竟会出神入化到这种地步。潜意识的危机感让她极速的往后退,可也不知身后有什么东西适时的拌了她一下,脚下顿滑整个人往后摔去,也让宫陌宴的杀招扑了空。
叶镜璇慌乱中也不知抓了个什么东西想要稳住身子,等她伏在地上视线落在手中的腰带时,诧异得瞪大眼睛。抬首发现宫陌宴同样错愕,现场仿佛狂风暴雨后余下的一片残迹,杀气顿时消散无踪,任凭谁也没想到会发生这么戏剧化之事。
看着宫陌宴半裸的身体,不禁咽了咽口水。察觉到情况不对连忙垂着头,一手将腰带递过去,尴尬的闷声:“给你。”
宫陌宴眼眸微闪,从愕然转变为趣意,勾起手指将东西接过来笑了笑,继而随手丢在地上,半蹲看着她,就宛如一条眼镜蛇盘旋着。
“对不起。”虽然不是刻意的,可下意识的开始道歉。
“扒光了本座的衣服,一句对不起就能了结?”宫陌宴嗤笑道。
“我……”谁来告诉她,这种情况应该怎么样?
“本宫向来是有恩不还,有仇必报。”宫陌宴眸角闪过一丝邪肆,视线缓缓滑过她姣好的身段,“你看光了本座的身子,是不是也该让本宫。”
喂!自己是女人,他是男人!他居然还会介意这种事情。
叶镜璇不满的抬起头,却在无意间扫到他的胸口,眼眸落在上面的微小的红印上,所有动作顿时截然而止,内心宛如惊涛骇浪冲击着。绷直了身子,难以置信的抬头盯着他。
距离心脏半寸的地方——她曾无数次描摹过‘他’身上的每一处痕迹,每一处伤口。
“你……”不可能!是巧合还是……
“怎么,看入迷了?”宫陌宴邪气的扬起唇角,可叶镜璇却迅速扒开他的衣襟,不出意外的看见他的手臂上看到刀疤的痕迹,位置也是一般无二。
这一瞬间,她感觉自己所有的认识仿佛都发生了偏差!她以往所想的都是错的!!
她现在脑子里所有的东西都是乱七八糟的。人设、认知、甚至记忆好像通通出了问题!
为什么?为什么会是这样?!
……为什么?他伪装的能耐当真是出神入化,连自己这个作者都瞒住了。
她惊慌且茫然的神色,让宫陌宴瞳孔逐渐深邃,视线落在手臂上的伤痕上。嘴唇抿了抿,眸中也不知闪过些什么,唰的一声站起身,跨掉的衣襟立即罩在他身上,带着颓废的美感。转身半躺在软榻上端着白玉杯,带上清酒放在唇边浅酌,仿佛从始至终都不曾注意到叶镜璇的目光。
而叶镜璇却傻愣愣的盯着他,不敢相信她方才看见的东西。眼睛忽然发热,一滴清泪控制不住滑落下来,滴落在地上。
“为什么?”她呐呐的问道。
极乐宫主宫陌宴,神州诸人闻之胆战心惊,杀人之后总会将人活剥做成人皮面具再高价卖出。
他喜欢听见别人惨叫的声音,喜欢看见地上鲜血流淌。
他抓自己来的时候,曾说自己说和楼肃宇有仇,所以他浑身杀气的对着自己,他想要杀她??
所有的思绪最后都汇聚成一件事,她心上最重要的人,她曾经交颈缠绵的枕边人要杀她。“你要杀我?”
“不然呢?”宫陌宴磨蹭着白玉杯的边沿,唇角浮现残忍的笑意。
叶镜璇顷刻间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虚脱一般,任由眼眶泪水划过,面无死灰的瘫在地上。
‘白首相约、永不离弃;言不轻许,天地可证!’这句话难道是虚妄吗?
“你恨我,是吗?”叶镜璇小心翼翼的问着。恨她的不辞而别,恨她的始乱终弃,恨她的背离誓约,原来他恨她……
“恨?”宫陌宴眼眸中滑过疑惑,爱恨这种情绪太强烈了,他仿佛还没有真实的感受过。不带感情的冷嘲道:“你配吗?”
你配吗?这句话就像一道炸雷轰击着她的神经,她泪眼婆娑的注视这他。没想到她的命运和原著里终究没有什么区别,甚至更惨些。原著中叶镜璇好歹得到了他的倾心以待,可是自己呢?
她默然的凝视着地上:“为什么不动手杀我?难道是想慢慢折磨我,让我生不如死。”
“折磨你?”宫陌宴眯着眼睛,嘲讽的笑着,“折磨你有什么意思,若是能靠你让楼肃宇生不如死那就更加有趣。”
“……你……你说什么?”叶镜璇本来还呜咽着,忽然浑身一颤惊愕的抬首。“要楼肃宇生不如死?”
直到叶镜璇平安却莫名的回到别院后,都不知道自己该怎么理解这件事。她认知里的夫君是那么温柔、体贴,而宫陌宴则是邪肆霸道,喜怒不辩的人。也许她此时应该庆幸,自己能活着回来,而不是死无全尸,给胥宁留下一桩悬案。
“……殿下?”寻了叶镜璇好几天的绿漪,诧然发现她出现在屋子里,整个人都惊吓住了。
她简直险些忍不住喊出声,前日殿下就这样莫名其妙的消失在屋子里,她让人寻遍了凤栖也没有发现踪迹,当真是吓死她了。又不敢贸然报进宫内,只敢悄悄的将消息告知云姑娘,让云姑娘派人暗中找寻。能躲过她的视线,神不知鬼不觉的将殿下劫走,这人的武功定然是深不可测,可是无论和璎珞从哪方面揣测,都是毫无头绪。
“我无事,不必担心。”见她不停的扫视着她身上,叶镜璇轻笑着调整自己的情绪,出声宽慰道。
绿漪见她没有受伤,才松了一口气,“殿下,究竟是什么人?为何会将你掳走呢?”
“不过一桩小事,不必大惊小怪。”叶镜璇顿了一下,缓缓摇头。“你可有将我失踪的消息传出去?”
“未曾,不过奴婢告知了云姑娘。”她没有能力,只能求助于别人。索性云姑娘与殿下的交情非同一般,告知与她应该不会有大碍。“既然殿下已经回来了,奴婢这就去传书,也让云姑娘能放心。”
“嗯。”叶镜璇应声,显得有些心不在焉的,此时她心里所想的全是楼肃宇与宫陌宴,“你先退下吧。”
绿漪本还想问什么,可是感觉得出来殿下并不想回答她,只得福身道:“是。”
而此时的极乐宫,宫陌宴靠在软榻上端着白玉杯凝视着杯中物,眸色有着些许迷离。
楼肃宇舍不得的东西,怎么可能连自己也舍不得。一直以来,楼肃宇最喜欢最在意的,就是自己所仇视的。楼肃宇喜欢的女人,自己应该杀了才会痛快。可是这次,自己竟会下不了手。她当时看着自己的眼神,仿佛猜到了什么东西,让他心里多少有些浮躁。
门外一个青衣男子抱着剑走进来,走到宫陌宴身边淡漠的鞠躬道:“宫主。”
“何事?”宫陌宴整理思绪,眸色都未抬。
“息渊在外面求见。”青衣男子言简意赅的说道。
宫陌宴抿唇一丝冷笑,连身形都没有半点变动。“让他进来。”
息渊一向崇敬先祖,无论穿着打扮还是和举止动作都极尽权利的学着画中轩墨一般无二,不过在宫陌宴眼中却一向像挑梁小丑。
“师叔大驾光临,不知有何指教?”宫陌宴口吻很轻,眼神却是睨视和冷嘲。
息渊笑容特别儒雅,仿佛天大的事情都不能让他有所动容似的。“你将叶镜璇放回去了?”
宫陌宴终于有所动作,冷嘲的审视着他,“圣山的消息倒是灵通,你这般明目张胆的分权,楼肃宇竟也容得下?”
“这不劳你操心,同是圣山一脉,论资排辈他也得唤我一声师叔。”若是当年未央占在首徒的位置,这圣山尊主的位置也不一定会落到谁的什么身上。他这么多年的谋划,如何比不上一个丢尽圣山颜面之人。“我这次来不过是告诫你一句,叶镜璇与当年的五毒教主云凤灵一般,必须得死。”
当年谋划五毒教的事情,可谓他最得意的杰作。无论何人都不能违抗祖师遗命:天降异象,捣乱世间秩序者,杀无赦!
“告诫本座?”宫陌宴抬手,连半点晃动都没有,茶杯就稳稳的落在桌上。“本座念及幼时一点情分,不曾对你动手,莫要以为本座不敢。息渊,认清你自己的身份,否则休怪本座不给脸面。”
知道他不吃这一套,息渊索性换了一种做法。“极乐宫收钱办事,我出价十万两买叶镜璇的命。”
“嗤~十万两?你当本座此处是什么,乞丐窝?”宫陌宴嗤笑着。
十万两,足以养活一座城池,竟还嫌弃不成。息渊也不恼怒,说道:“那要多少,你可以出价。”
“哟~了不得。”宫陌宴禁不住对他的慷慨伸手鼓掌,站起身子徐步的走到他面前。“傍上迦叶这条大腿,果然是财源广进。不妨本座出价一百万两,买你的命如何?”
反正出价的是自己,收钱的也是自己,总不会吃亏。在极乐宫耍富,也不怕闪了舌头。“本座想杀的人,没有人能躲得过。反言之,本座想保的人,也没有人能杀得了。”
息渊冷笑着,“没想到那女人不但收服了楼肃宇,竟还收服了你。你越说,我心底越是好奇了。”这次入凤栖皇城,他定要好生认识认识这位昭和公主,究竟是如何的人间绝色,能人所不能。
“好奇往往会害死人的。”宫陌宴直直的盯着他,噙出一抹残忍决绝的意味。
不但圣山和极乐宫蠢蠢欲动,凤栖城中亦然风起云涌,各种势力盘踞其中,已无人能够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