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授元年,四月,凉州。&/p>
远上黄河,孤城一片,何须羌笛,不度春风。&/p>
凉州城是河西走廊咽喉要地,北御突厥,南防吐蕃,是玉门关以西一座边防重镇。&/p>
因为坐落在丝绸之路的必经之地,凉州城内汇集了四海商人往来贸易,知书达理的唐人和高鼻深目的西域人,都在这里经商赚取利润,城内集市上摩肩接踵,人流如织,熙熙攘攘,热闹非凡。&/p>
杨昊蹲在集市末尾,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处,面前摆放着一堆杂七杂八的小玩意:绿檀的珠子,北沉香的掌上佛像,松明子的颈串,品质下乘的玉珏,一看就知道是个落魄的小贩。&/p>
杨昊是唐人,却穿着短襟窄袖的胡服,一双眼睛叽里咕噜乱转,跟集市上其他的小贩一样,显得十分精明。&/p>
杨昊不停向过往的客商,兜售自己摊位上的货物,却没有人乐意购买他手中的廉价货,整整一个上午过去,杨昊一件东西也没有卖出去。&/p>
午饭的当口,一个穿着绿色粗布长裙的汉族少女,走到杨昊面前,把一个夹着胡椒煮肉的馕饼,递到杨昊面前:“又没开张吧,先吃点东西。”&/p>
少女眉眼弯弯,脸上带着一点婴儿肥,几颗雀斑点缀在脸蛋上,显得十分娇俏。&/p>
杨昊打了个哈欠,接过少女手里的馕饼,塞进嘴里咬了一大口:“碧水,你的手艺越来越好了,怪不得凉州城的人都喜欢吃你做的馕饼,肉汁醇厚饼皮酥香,比起我家乡的必胜客披萨饼也差不了多少……唔,你先帮我看一下摊子,我有事出去一下。”&/p>
杨昊叼着肉饼,跟在一个穿着皮袍子的吐蕃人身后,还不忘转头向碧水挥了挥手:“如果我回来晚了,先把东西寄放在你家里,依哈尔大娘因为我不肯付房租的缘故,已经把我扫地出门了。”&/p>
一路跟着吐蕃人走出城外,杨昊的脚步逐渐缓慢下来,不断寻找路旁的掩体,隐藏自己的身形。&/p>
吐蕃人十分机警,每走出一小段距离,就会停下脚步,四下里张望片刻。不过杨昊的跟踪术十分精湛,穿着打扮又十分普通,毫不引人注目,一路跟上去,居然没有引起吐蕃人的警惕。&/p>
凉州城东面,有一座矗立在戈壁滩上的小孤山,据传闻,曾经有高原上的密宗佛教上师,在小孤山上修行,并且得证大功果。所以山上被开凿出数不清的石窟,石窟内雕刻着一尊尊浑厚庄严的佛像,洞壁上还勾勒出宝象华丽的彩色壁画,讲述的全都是密宗佛教高僧的故事。&/p>
吐蕃人一路走进一座幽深的石窟,石窟内居住着五六个苦修的吐蕃僧人,这些皈依佛教的艺术家们,正用锤子和凿子,在山壁上雕琢佛陀的法身,用这种方式表达对佛的敬意。&/p>
杨昊在洞窟外停下脚步,稍稍犹豫了一下,随即大步走了进去,袖子里悄然滑出一把长柄短刃的伞兵刀,乌黑的钨钢淬炭刀身锐利异常,根本不是大唐的工艺技术能够锻造出来的神兵利器。&/p>
洞窟内,已经见不到吐蕃人的踪影。僧人们依旧专心致志的工作修行,对于杨昊这个陌生人的到来,丝毫不感到以外。僧人们已经将自己的生命和全部精力,都贡献给佛陀,所有的外物对他们来说,不过是一场镜花水月的梦幻而已。他们的眼里和心里,只有佛。&/p>
杨昊在洞窟内漫步欣赏,目光落在一尊放置在洞壁旁的千手观音石像上,脸上闪过一丝喜色。&/p>
千手观音的每一只手上,都握着一样法器,其中一只降魔杵,似乎经常被人摩挲,显得格外光滑。&/p>
手掌握在降魔杵上,轻轻来回扳动,一阵“喀拉拉”的响声传出,佛像后面的石壁上,缓缓出现一道黑黝黝的石门,杨昊毫不犹豫的闪身进入,还没等站稳身形,石洞里闪过一抹寒光,直朝杨昊的咽喉要害刺去。&/p>
杨昊的鼻孔里发出一声嗤笑,迅速滑开半步,躲过迎面刺来的一刀,反手扣住黑暗中偷袭之人的手腕,肩膀微微一动,伞兵刀已经架在偷袭者的脖子上:“鲁班门前弄大斧,佛祖面前念心经,你这点小手段还敢跟我显摆,简直是老寿星上吊——嫌命太长。”&/p>
杨昊从怀里摸出一只火折子,在粗糙的洞壁上擦燃,借着微弱的火光,认出面前的偷袭者,正是自己跟了一路的吐蕃人:“老子跟了你一路,总算把你小子给逮住了,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招供吧。”&/p>
吐蕃人被杨昊制住,脸上的表情却没有丝毫惧怕,用生硬的汉语回应道:“招什么供?你什么也没问哪!”&/p>
杨昊嘿嘿一笑,揶揄说道:“吐蕃王弃都松手下的头号探马,没想到竟然如此不光棍,你这是逼我用刑呀!”&/p>
杨昊脸上笑嘻嘻的,手底下却十分狠辣,伞兵刀轻轻一挥,吐蕃人右手的三根手指,顿时不翼而飞:“主动点,自己招供,你悄悄潜进凉州城,到底打的什么鬼主意?你可别说你是报了无购物旅行团来三日游的,老子手里的刀子不信!”&/p>
吐蕃人右手血流如注,却硬是咬紧牙关一声不吭,显得十分硬气。&/p>
杨昊叹了口气,刀刃紧紧勒住吐蕃人的脖子:“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如果你还是跟我硬装大尾巴狼的话,就别怪我做人不厚道了。”&/p>
吐蕃人的眼中,射出决绝的光芒。杨昊深知这些吐蕃死士的德行,手腕一翻,伞兵刀挥洒出一团暴雨般的刀花,刀芒渐渐黯淡下去的时候,吐蕃人的两只手臂和两条大腿,已经变成四支森森白骨,短短十几秒钟的时间,吐蕃人四肢上的血肉筋络,竟然被杨昊全部削去,甚至连惨叫声都来不及发出。&/p>
极度的血腥,极度的残忍。&/p>
杨昊似乎累了,背靠着冰凉的洞壁坐了下来,从怀里摸出剩下的半张馕饼,在血肉堆里吃得津津有味,露出胸前刺绣的一尊青色大梵天佛像。&/p>
吐蕃人坐倒在地上,宁死不屈的脸上,终于露出惊恐无比的神色:“大,大梵天,你,你是武则天手下的暗卫!”&/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