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副局,一个主抓经济,一个主管人事,权力都不小。两位夫人都是知识女性,一个喜欢诗,一个喜爱词,虽然平时两人很少见面但并不陌生,而且每天晚上都在网上见面,在空间里诗来词往地对话。现在坐在了一张桌子边,两个人都很兴奋,家长里短的话没聊几句就说到了诗词上来了。</p>
“mèi mèi,你的词填得可真好,凄婉明丽,赶上易安居士了。”张夫人说。</p>
李夫人摇着小胖手笑:“哎呦,姐姐过誉了!小妹那都是涂鸦,怎敢与易安居士比拟?”</p>
张夫人摇着头刚要接话,茹花却抢在了她的前头问李夫人:“这个易安居士是谁呀?在哪住?长得好不好看,你们是怎么认识她的?”</p>
两位夫人齐刷刷地转过目光看着茹花,就像看一个剃着光头的尼姑穿着一件花里胡哨衣服一般。</p>
两位副局长也停止咀嚼,从对过儿看过来,仿佛在欣赏一副很有趣的风景。</p>
闻明觉得自己的脸在发烧,很想呵斥茹花两句,又怕更丢面子,于是赶忙转移目标——给两位副局倒酒,同时给茹花递眼色。</p>
茹花却会错了意,以为闻明在提示她给两位夫人倒酒,立刻照着丈夫的样子给两位夫人倒酒,还满脸是笑地劝酒。</p>
两位夫人不买账,稍稍推让,便又接着聊诗词。</p>
“姐姐,你可是真才女!你的那些粉丝个个都是才子,特别是那个叫‘李白’的,对你真是五体投地呀。”</p>
李夫人用手挡住嘴巴格格地笑了:“mèi mèi谬赞了!我怎么敢让‘李白’五体投地呀?人家可是真正的诗人。他都出了书了。……”</p>
被冷在一边的茹花很不舒服,恨恨地骂:“你们吃我的喝我的却不理我,眼里也太没人了?什么狗屁诗词,谁他妈的不会?”想到这,她忽然听到了“李白”两个字,眼睛立时一亮,马上抢去话把儿。“啊,你们说的那个李白我也知道。”</p>
两位夫人又都转过目光看着茹花,一个好奇,一个不信,然后,好奇的张夫人问:“是吗?请说说看。”</p>
闻明的头嗡嗡地响,紧张地看着茹花,又耸眉毛又眨眼睛制止她,她却硬是不理:“李白不就是唐朝那个,不喝酒就写不来诗的人吗?我会背他的诗。”说的洋洋得意,眉毛微挑衅,眼神中还荡漾几分不屑。</p>
两位夫人脸上都出现刮目相看的影子。</p>
李夫人挑了挑眉毛问:“哦,看来茹花妹子深藏不漏呀。”</p>
张夫人接上:“请说说你都知道李白的哪些诗好吗?”态度谦和,语气中原有的轻视不知不觉换成的郑重。“我特别喜欢李白的那首《长相思》,mèi mèi你喜欢李白的哪首诗呀?”</p>
茹花飞快地答:“我喜欢他那首床前明月光。”</p>
两位夫人同时“哦”了声,然后张夫人纠正:“其实这首诗应该叫《静夜思》。”</p>
茹花无所谓地摆下头:“一样呀,不就是窗前明月光,玻璃挂满霜吗。”</p>
张夫人哭笑不得地看着茹花没了下话。</p>
李夫人微微笑笑:“mèi mèi还会哪首?”</p>
闻明听不下去了,张嘴责备茹花:“哎,别老说话,给两位大姐倒酒,布菜呀。”</p>
两位副局急忙拦着闻明:“咱们吃咱们的,你别管女士的事。”</p>
正想表现自己的茹花一看两位领导都支持自己,便对闻明摆摆手:“你快吃你的吧,别管俺们娘们儿的事。”</p>
两位副局和两位夫人纷纷看了看闻明,然后又不约而同地看着茹花。</p>
闻明不只是脸热,身上也热了,尴尬地笑笑:“来,李局,张局,干了干了。今天咱们不醉不归。”</p>
两位副局很配合,立即端起了酒杯。</p>
这边茹花开始背诗:“窗前明月光,玻璃挂满霜,抬头看月亮,低头想家乡。……”</p>
李张二夫人全都呆住,半天李夫人才确认:“这是李白的诗?”</p>
茹花瞪着一双大眼睛盯着李夫人:“当然是了。”你不是喜欢李白吗,怎么连这也不知道呀?</p>
李夫人的脸色立即变了,语声不无讥讽:“本人才疏学浅,还真不知道李太白写过这首诗。”</p>
一看李夫人一脸的不高兴,茹花会错了意,以为李夫人为了不知道李白的诗而难受,于是急忙安慰:“李大姐你别瞎心思,李白写过十多首诗呢,不知道一首两首很正常。来来,满上满上,俺家老闻嘱咐我好几遍,要把你们俩陪好。张大姐,你干了,干了。我今个儿是舍命陪君子了,不把你们二位喝倒,我就不是茹花。来来来,喝。……”</p>
李张二位夫人大眼瞪似的看着茹花,像看一个街上卖艺的人。</p>
两位副局很想给闻明一点面子,所以都尽量不去看茹花,可他们管得住自己的眼睛,却管不住自己的耳朵。</p>
人一注重听的功能,其他器官的工作就会停止,比如说话,吃东西。</p>
闻明实在受不了了,忽悠一下站起来,皮笑肉不笑地对茹花招招手,然后转向四位嘉宾:“各位先吃着,我们去去就回。”说着也不等茹花,一个人大步走了出去。</p>
茹花有点不解,但还是站起来跟了出去。</p>
四个人先后笑了,张副局边笑边贬低:“真是一只绣花枕头。”</p>
李副局摇摇头:“金玉其外败絮其中。”</p>
张夫人接着李副局讥讽:“我早就听说闻明的老婆没多少文化,果然如此。”</p>
李夫人笑笑:“她不仅粗还俗,你看她身上的行头多俗。闻明也是,怎么不好好教教呀,现在教还来得及吗?”</p>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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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明把茹花带到一个无人处劈头就骂:“你是不是有病啊?猪鼻子插大葱你装啥大象?不懂诗词你瞎说什么?易安居士叫李清照,宋朝的大词人,易安居士是她的号。你还知道李白啦?真不知道害臊!你就知道那个苟白(一个卖服装的商贩),窗前明月光,玻璃挂满霜,抬头看月亮,低头想家乡?这是李白的诗吗,你从哪儿听来了狗屁诗?让你陪好人家,你却要把人家给喝倒喽?你这叫人话吗?白痴,我闻明的脸算是被你丢得光光的了。当初我真是瞎了眼,怎么就娶了你这个弱智白痴加神经病。……”</p>
一心一意地陪客,绞尽脑汁地赔笑,一切都是为了这个男人,结果没有得到夸奖和奖励,却换来了一顿臭骂,茹花的心很堵,怒火不知不觉就烧了起来:“我给你丢人?我给你都(丢)啥人了?我费劲巴力地讨好那两个老女人,为的不都是你吗?你现在后悔娶我了,当初是不是只想着睡觉来着?”</p>
闻明挥手就是一巴掌:“贱货。滚,滚回家去。”</p>
茹花一时懵了,半天才捂着脸哭着跑了。</p>
闻明慢慢靠在一侧的墙上,呆呆地望着远处灯光中摇曳的树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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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李二位副局并没有受茹花一点影响,他们使足了劲帮着闻明坐上副局的位置。</p>
有人说guān chǎng得意情肠必然失意,还真对。闻明的官大了,夫妻关系却越来越糟糕,他曾经努力缓和过,但是酒一入肚,一切又回到从前,这已经成了一种恶性循环了。</p>
这天上级来了两位重要客人,局长亲自安排让闻明陪伴。闻明不敢怠慢,尽心尽力地陪着二位客人观光、吃饭、游玩。</p>
客人是一对情侣,但看得出他们不是夫妻。两个人都很有气质,男的虽然相貌平平,但谈吐不凡很有风度;女的虽然徐娘半老却风韵犹存,一举手一投足,那么的优雅高贵。条件反射下,闻明不由自主就想起了茹花,心便一阵阵苦涩。</p>
客人入住酒店,闻明上了出租车,一路思索,一路生气回到了家,打开大门便听见“大长今”的音乐高八度地吵着。他更气,迅速摔掉鞋子进入客厅。</p>
披头散发的茹花躺在沙发上,衣襟散着,肚皮半露,光着脚丫子,一只脚放在茶几上,一只腿支在沙发上,手里拿着一只苹果,嘴里吧唧吧唧地咀嚼着苹果。</p>
闻明的怒火忽地就冲上了脑门儿,大步上去,抓起茶几上的**按动关闭键。</p>
茹花忽悠一下坐了起来,气呼呼的地质问闻明:“你抽啥疯呀,是不是在外面碰着鬼了?”</p>
闻明使劲摔下**:“鬼没碰上,碰上个白痴加神经病。”</p>
茹花立刻跳了起来,用力摔下手里半个苹果,指着闻明问:“你骂谁白痴?你才是白痴呢,在外边被人整难受了,回家来找我毛病,你他妈的还是不是个爷们儿呀?”</p>
每个人都有忌讳的词或者话,有人忌讳“死”,有人忌讳“蠢”,有人忌讳“乌龟”等等。闻明忌讳的是“是不是个爷们儿”,茹花明明知道闻明听不得“是不是个爷们儿”,她还偏偏要说,由此,“是不是个爷们儿”做了家庭战争的dao火索。</p>
闻明上去就是一个大嘴巴。</p>
茹花立即一个趔趄倒在了沙发上。</p>
闻明扑上去抓住茹花的膀子,拽起来就往卫生间拉,一面拉一面骂:“走,去照照你这副鬼样子,看看会不会吓死人?”一脚蹬开卫生间的门,一下子把茹花推到了盥洗池子前面,另一只手指着镜子里的茹花。“我不是爷们儿,看看你是鬼还是人?说你是神经病错了吗?说你是白痴你该庆幸,看看你这个邋遢样儿,够不够十五个人看一个月的啦?你最好就在家里猫着,哪儿都别去,千万别出去造孽。d市只有二百多万人口,你一出去就会吓死一百多万。你就积点德吧,让市财政省一笔费用好不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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