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了好医馆的位置,这倒是件重大事件。
宋天的性格这是这样,对什么事情看来嘻嘻哈哈,但一旦确定的事情,即便是因难都会努力进行,也算是军人的共同特点。答应了柴叔开医馆,虽说因为忙于公务,但不忘了叮嘱柴大少。
没想到隔天就找着了,真是够快,沿途听柴大少不停吹嘘,位置怎么怎么好,屋子怎么怎么宽之类,宋天僵就着听着。待听到一年才三两的租金,不由愕然,那天柴叔不是说至少二十两?
正要发问,两人已是到了地方,离楚府倒是颇近。只见不远处楚老管家和柴叔站在店门处,仿佛在争论什么,柴芳可就在一边静静听着。老管家一见宋天到来,像是如获大释,急匆匆的迎将上来,冲口就是诉苦。
“宋教头,你这叔叔太是迂腐,家主可是交待过最多租金三两,不收亦可,可这位非要交十两,这不是……”想来后面的不是句好话,老管家赶快停嘴,面色仍是不爽。
确实是找碴,宋天不禁哭笑不得,收租的要少收,交租的反而要多交,根本完全颠倒,怪不得老管家郁闷。宋天失笑摇头,赶紧向管理陪罪,这柴叔啥都好,就是正派的过了头。此事的源头其实还是自己,这又跑过去暗地里说服柴叔。既然门面是楚家的,他又不缺钱,白拿白不拿。
“这是楚家主看中,也算是年晌的一部分,我们不收的话,恐让楚家失了面子。”宋天简单一句,柴叔想想也是如此,于是双方完满解决。再立下凭据,订金也免了,租金约定满一年再收,简简单单摆平,不过老管家又悄悄拉过宋天说了几句。
大意是楚胜我偶然听说宋天帮人开医馆,便交待老管家将原来的医生踢去了城南,才得来这么个好位置,另外药材、人手、坐堂的掌柜一应俱全,到时再行重新立约便可。也就是说,除了踢人未免不大厚道之外,基本上即时开业都行。老狐狸拉拢人的手段真td的细腻,宋天一向都很服气,当下嘴里也向老管家称谢。
古门做生意,尤其是行医坐馆,不是想哪天都行的,不止日子时辰讲究一套一套,居然还要合八字,柴叔非用宋天的,理由是他也是东家之一,宋天总不能说1986年吧?含糊的只说是属相,日期了事。
最后,由一个柴大少不知道从哪里拎来的神棍,鼓捣了半天,确实在三天后午时三刻开业。
午时三刻,那倒是砍头的好时候!宋天忍笑,结果那神棍还有说头,说是反其道行之,方可百无禁忌。娘的,所谓的神棍自来如是,话说两边哪样都沾,理掰两半便宜全占。
三天就三天,宋天在之后的三天仍忙在工场,与各式工匠合计器械的诸多问题,一时间倒真忘了开业之事,好在柴氏三人都在,加之有楚氏之助,开业的事宜倒是极为顺畅。
这日将界已时(即午时之前),又是那柴大少突然冲进工场,一手马鞭,另一手强拉起宋天便走,某男这才想起还有此事。途中回家被逼换了套极为正式,自买回来就没穿过的袍服。他是一来嫌穿起来麻烦,二来常常运动不方便。
“我说大少,你非让我换这套干嘛?”宋天莫名其妙,随便换身干净的不就是结了?
柴大少一翻白眼,表情似激动又似郁闷:“我也不知道,反正全城的官儿都到了,家主也要到场。”
“啊?”宋天绝对的噎死,一个小小的医馆开张,这么多官怎么会来?不会问,肯定又是楚老狐狸的手笔。
宋天无奈的换过衣袍,戴上帽冕,首次藏住了标志性的短发。还别说,一身青蓝的袍子穿上,外加合适的帽冕,精神之余又平添几分稳重。嗯!楚小丫头眼光不错,需要奖励。
一来两去,虽说仍有些迟,宋天这个所谓的东家,反而是最后一个到场。最后越临近医馆的路是越发难走。没办法,营阳城里平常难得一次见这么多的官,宋天两人只得弃马而行,到了医馆外,又见周边足足围了上百的巡城。
宋天苦笑,我说我这是开业呢,还是戒严?!
“这可是宋教头?恭喜恭喜。”带兵的首领像是认得宋天,急上前来拱手贺道。
“同喜同喜……”宋天定睛一看,居然是上次那个许郎官,当然今时不同往日,原先的知府后来还想找麻烦,结果反被楚家参了一本,说是纵子横行无法多年,结果任期没到,灰溜溜的罢官归乡,这许郎官当日卖了面子,显然后来是得了好处的。既如此,宋天再又接道:“原来是许郎官,有劳前来,呆会备有薄酒,还望光临。”
“一定一定。”许郎官呵呵一笑,两人也算是旧识,此时场景,他岂不知楚家主极是看中宋天,心下也有结交之意,虽说这宋天无官无职,但如有楚家鼎力相助,难保他日不一飞冲天,当下客气的引着宋天穿过兵列。
“来来,宋教头,我来给你介绍。”楚胜我看宋天来到,招手示意,介绍起周围的众多官服绵袍的男子。
“这是本地父母知府郭大人,这是他家公子。”
“这是州判李大人。”
“这位是镇守本地的参将柳大人。”
“这位怀仁县尊张大人。”
……
知府最高,看情况应是楚家支持上台的官员,从他对楚胜我的恭敬程度便知,至于他家的公子,显得很是瘦削,典型的书生形象。州判即相当于知府的副官,主要负责刑名,另外几人文职的副官也在场。而参将就是地区的最高军事长官,看来身材魁梧,颇有风霜之色。最让宋天意外的是,营阳府辖下的几个县令居然也在。
看来楚老狐理今天是借自己的壶,尿他自己的隔夜尿。当然宋天是无所谓,这对自己是反正是百利无一弊。
只是如此一来现场太小而人多,于是吉时一到,在简短的剪彩放炮之后,一干人等全部转移到营阳最大的酒楼——三间楼。
名字很怪,听楚胜我聊起,居然还是楚地的名楼。
席开三围,几个上官与楚胜我上席,本来应是柴叔相陪的,如今也只能宋天上场。而柴叔陪县官和许郎官等,最后柴大少陪赶过来祝贺的众位教头。正当中午,加上楚家早有安排,酒菜之类很快送到,众人落坐,宋天敬陪末坐。
“郭翁可听过这楼名的来历?”楚胜我先祝完第一杯酒,以此来打开话头。
郭知府摇头:“郭某确未听说,愿闻其详。”
“这酒楼始建于前朝初年,当时战乱初定,人心不稳,当时本地有个白员外,膝下无子,只得三个女儿,故而想招婿入赘。但又怕才情人品不佳,最后想了个主意,在同一地方开了三家一样的酒馆,约定每组三人轮流经营半月,既考人品又考能力。结果应试的不是能力不行经营不善,就是为了争生意失了人品,半年之后合格的一人都无。直到后面又有三人同来,其中一人看破其中的关键,想出了个办法,结果三人一同合格,不知哪位猜到?”楚胜我说到最后吊起味口,且还取下腰间一块玉佩开下赌注:“谁若猜中,可得此佩,还请老板娘作个裁判。”
众人大乐,这个游戏倒有意思,于是都费一番思索,柴大少席中一个教头抢先说道:“肯定是他收买了其它两人。”
显然不对,其它教头齐刷刷的都是白眼,中年老板娘咯咯一乐,轻轻摇头。
“不知那三人是否暗地平分?”柴叔那桌一个县官开口答了一种可能。这个靠谱点,不过老板娘仍是摇头,反问了一句:“若是一人钱多,如何又会分给你?”
“是否是三人经营不同的时段,只做早、中、晚一样即可?”知府公子起身答道,这个答案更合常理,大家眼睛一亮,都以为玉佩已归知府公子所有。
唯有宋天微微摇头一笑,果然那老板再次发话:“这位公子虽也合理,但本店的祖上却不是这样的办法。”
“宋教头,看你似乎已有想法,何不说来听听。”楚老狐狸的眼神太牛叉,这么小的动作都看得到,宋天吐血,本来还想帮他省块玉佩,此时烦他索性答了:“若是我,肯定合伙将隔墙都砸了,利润三分,不会出现争斗,也不会出现高低,自然三人都合格。”
其实这个问题很简单,和小学课本里从瓶里救乒乓球一样的道理,关键的问题在于不要只想到自己,互相忍让最终反而大家解脱。
如此一答,大家都是“喔”的一声恍然大悟,这回老板娘终于点头,取来楚胜我的玉佩,向宋天倒了个万福,俏皮的说道:“不过公子想从奴家手上拿得玉佩,还需说说是如何想到的?”
瞧人家生意做得好,不是没有道理的!宋天笑笑说道:“看你的店名便知,而且我还知道,你们必然还是三个东家,正好是同宗是吧?”
“正是,奴家佩服。”宋天答得极对,三间楼虽是一家出掌,却是三家共有,近三百年来未变,老板娘再道万福,双手递过玉佩,再次轻启朱唇:“上次有客人答对,还是楚老爷在二十年前答中,想不到公子再次答中,依规矩此次所费全免,下次公子再来亦只取五成。”
众人皆是羡慕,楚胜我呵呵直笑,这宋天每次总有意外之举,也算是怪人多奇事,见怪不怪了,当下再行祝酒,倒是见机点出他的目标:“哈哈,好汉亦需众人帮,各位皆在楚地过活,还请互相帮助才是。”
众人自然应好,如此行事也是意料之中,某男意外收获了块玉佩,得了个打折卡,反成了这次酒席的唯一亮点,结果最后是华丽而决然的醉倒。没办法,几乎谁都上来一两杯,即使酒量再大也撑不住。
好在宋天从前就醉惯了,倒也无所谓,不过睡一觉罢了。
再次醒来已是深夜,一睁眼便听到楚大少标识性的大呼噜,想来这小子也挡了不少酒。宋天迷迷糊糊的起身,不留神将床上的水杯抚在地上。
当一声,吵起来三个人,看宋天手忙脚乱的收拾,小丫头巧笑着拿着笤条、簸箕,三下二下将碎瓷扫走,正要出门,柴叔肩披了一件单衣,显然也是刚刚醒来,交待小丫头:“记得去热热粥,还有药,算了,还是我去再煎,你去叫醒你哥一起喝。”
两人出走分头行动,宋天却呆呆的站在窗口,恰是新月如勾,勾起回忆几许。后世有冷暖,此世亦有冷暖,而此世却有人常顾冷暖,后世呢,往往是酒醉一人,独照应。
人有时候便是如此,大事未必也什么感触,在一些小事上却可以感动万千。宋天现在就是如此,一个后世的孤儿,在这个大殷异世恍然是一种有家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