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瑾钰站在一个城市的路边,左右张望,十分茫然。
回头看,是一个比较简陋的房子,简陋到连门都没有,想进就进。
他走进去,里面只有五个人散坐在各处,正对门,有一个人在不断地摇着容器。
刘瑾钰上前,有些迟疑地轻声问道:“请问……”
他话未说完,对方便伸手打断他,咧开嘴,笑道:“新来的?”
刘瑾钰立刻点点头:“嗯!”
对方上下打量他,语气十分惋惜地说道:“这么年轻,怎么就死了?”
“呃……”
面对这么直接的问题,刘瑾钰有些回答不上来。
对方饶有兴趣地说道:“让我猜一猜……你一定因为女人死的,对不对!”
刘瑾钰很是吃惊:“你怎么知道!”
“嘿!嘿!我就说,下一次一定能猜中的!喂,老杰克,看见没,我说过下一个一定会猜中的。”
老杰克的目光从手里的书本上移开,望着这边,疑惑道:“你有说过吗,什么时候的事情?”
老杰克的质疑让柜台里面的人很不满,“嘿!是三年前,你忘记了吗,来了一个女的,我问她是不是因为男人死的,她说不是,我就说,下一次一定会猜中的。”
刘瑾钰很是无语,他还以为像鬼片里看到的,变成鬼后会有一些特异功能,没想到居然是蒙的。
老杰克看向他,说道:“这么说来你是因为女人死的了。”
见到他点头,老杰克很是同情地说道:“哦,你真可怜,自从奥尼死在女人肚皮上以后,他的下一次终于在你身上应验了,我想,他会很愉快地邀请你尝试他的新作品。”
说完,老杰克继续低头看书,很是津津有味的样子。
刘瑾钰很喜欢读书,不由问道:“你看的什么书?”
“《生前那点事》”
“……”
这时,奥尼拿着一杯液体,“碰”的一声放到他面前,“那边有椅子,坐下说,怎么来的。”
刘瑾钰不明所以,“我也正奇怪呢,刚走完黄泉路,穿过一个光门,不知怎么就到了这里。”
奥尼听了没好气地说道:“谁问你这个了,我是问你怎么因为女人死的。”
“呃……话说,问别人之前不应该先介绍一下自己吗,这是最基本的礼貌吧。”他反击道。
奥尼拿起杯子喝一口,“我没什么好说的,是一个酒吧的调酒师,那天喝多了,跟一个性感女郎玩了个通宵,最后一次**的时候,就这么完了。”
调酒师?刘瑾钰看看奥尼放在他面前的杯子,忍不住拿起来喝了一口。
“咳咳!咳咳……”
老杰克听到他剧烈咳嗽的声音,幸灾乐祸地笑道:“怎么样,够味吧,哈哈!”
刘瑾钰不由怒道:“你这也算酒!?”
奥尼耸耸肩:“这该死的灵界植物跟主世界大不相同,又没有趁手的装置,配方也要自己试,这是我用几种果子榨汁混合而成的,还不错吧。”
刘瑾钰没敢再碰那杯子,随后将他死前的情况说了一下。
奥尼听了直摇头:“学生啊,太年轻了,太傻了,你看,我们都是因为女人丢了性命,你死前还是个处吧,是吧,看,我又猜中了,我呢,至少是爽着死的。”
刘瑾钰反驳道:“我是为了爱情!”
“爱情是两人永远在一起!不是她躺在别人怀里,而你躺在坟墓里!”
说着,奥尼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继续说道:“你为她挡了劫,积了功德,应该很快就能轮回转生,看看你轮回令上的时间。”
“轮回令?”
刘瑾钰诧异,随后,他按照奥尼的指示,闭上眼睛集中精神,果然,“看到”一块无形的令牌状物品。
“一百三十六年二百八十七天后可入轮回殿转生”
“多少!?”奥尼很是吃惊地大声问道。
刘瑾钰复述一遍,有些迷茫地问道:“怎么,一百三十多年算很久吗?”
奥尼摇了摇头,说道:“人的寿命都有定数,凡是正常生老病死的,过不多久就能再次轮回转生,因意外致死的,等待的时间会稍稍长一些,自杀的,至少要等五十年以上……不过,像你这样要一百三十多年的,我还是第一次听说。”
随后,奥尼又给刘瑾钰介绍一些灵界的常识。
灵界并非不毛之地,也有很多生命,不过跟主世界的物种不同,有些也有攻击性;灵界没有交易,因为灵体本身没什么需求,每人都可以尽情发挥自己的特长个性,所有的主题只有一个,就是打发时间。
几乎每人都会写些手札,或者是自己的经历,或者是其生时所特长的知识,或者就是一本未完结的小说。待灵体轮回之时,这些手札书籍都留在各处的书馆之中,等待有缘人。
如果以不愁吃穿、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没有阶级、没有压迫等等标准来衡量,灵界就是“天堂”。
话到最后,奥尼特别提到,世界上是有仙人的,主世界有不少“修真者”存在。
很多人都有过奇特的经历,各种笔记中都有记载。有人说修仙之人能够飞天遁地,也有人说修仙之人数百岁都是年轻的模样,有着种种的不凡。
最大的证明就是,灵界中每人都有的轮回令,还有那不在任何地方,待到轮回令圆满之后,随时随地可进入的轮回殿。
对此,刘瑾钰叹气道:“这个太遥远了,我还是相信科学,说不定下辈子还用的上。”
刘瑾钰在这里一直待到奥尼和老杰克都转生,之后翻看了大量的手札书籍,对于性格内敛、喜欢看书的刘瑾钰来说,时间是很容易打发的。
几十年的时间如此过去,刘瑾钰的知识量远超世间的专家博士,只是很多东西他只具备理论,并没有实践过。
某一天刘瑾钰突然决定,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他把一半的时间用在了读书上,在剩下的时间里,他要去灵界各个地方看一看,去寻找属于自己的奇遇!
一道百米宽的河流,静静地流淌着,水很清澈,也很凉,刘瑾钰曾经把手伸入河水中,那种冰凉的感觉似乎会变得越来越寒冷。
刘瑾钰站在河边的一块巨石前,伫立良久,锁着眉头思考着。
“是否想开启不同的命运”
“将此河入海口的一块石头带回此处”
似乎是一个玩笑,一个恶作剧?
但是石上的字迹又显露出一种不凡的韵味,让人下意识的觉得并非如此,刘瑾钰看过的手札书籍也算极多,但是从未有提及这类奇遇的记载。
是机会还是玩笑?
刘瑾钰心中十分犹豫,虽然不知道河流的入海口在哪里,但他知道这条河很长,以他的脚程走个三五年估计很正常,一来一回就要十年左右,要不要为了一个近乎的玩笑的要求投资十来年的时间呢。
最终,刘瑾钰转身沿着河流走下去,对他来说,十年的时间他浪费的起。
但是,如果真如字面所言,能够开始不同的命运,这次机会所得到的,相比花费的时间,有价值的多。
行动起来,他才发现,这一趟旅途远比他最初想象的要艰难的多。
灵界太大,河流绝大部分都是在杳无人烟的地区,自然没有地形图可以参考,刘瑾钰只能尝试最笨的方法,沿河行走。
然而,有些区域地形太过复杂,他走不下去,又没法长时间待在河水之中,只能绕远路走。
而且灵界并不是毫无危险的地方,特别是无人的区域,刘瑾钰也是凭借书中学来的旅行经验,才多次化险为夷。
路经一个小村庄时,刘瑾钰决定改变方法,他到村庄找些愿意帮忙的人,想做一个可以漂浮的木筏。
“请问,能帮下忙吗,我想做个小船或者木筏之类的,打算去看看海洋。”
“噢?你这个主意不错,不过树很不好砍,我们没有好工具,况且不是树木都能漂浮的,估计要花费很长的时间。”
“没关系,我的时间很充足!”
待木筏完成后,刘瑾钰向几人道谢后,继续顺河而下,又用了六年多的时间才看到灵界的海洋。
灵界的海洋与主世界完全不同,非常平静、寂静,有一种沉默般的压抑充斥在天地间。
虽然这种莫名的压力让刘瑾钰感觉不舒服,但他认为这是一趟非常值得的旅途,哪怕石头上的要求只是玩笑,能见到灵界海洋,仅这份见识就足以向他人炫耀。
找到一块不大的石块,刘瑾钰开始艰辛又寂寞的返途,他用了八年多的时间终于返回。
当遥遥望见那块巨石时,他忍不住上岸奔跑,迫切地想知道有什么结果。
“是否想开启不同的命运”
这一句完全没有变化,但是后面的文字不同了。
“到旁边山顶处观想,直至察觉到世界的不同”
刘瑾钰愕然,“不是吧!”
一路上他想过很多种可能,什么仙人收徒啊,什么秘境开启啊,什么发现毫无变化证明是玩笑一场啊……
但是他从未想到,花费近二十年的时光,完成要求回到这里后,居然什么好处都没捞到,却得到另一个莫名其妙的要求!
有些让人抓狂。
稍后刘瑾钰平静下来,他仔仔细细地观察了周围的环境,想确定没有搞错地方。
这次的抉择比上一次更加艰难,上次刘瑾钰还可以抱着游历的心态前去,反正时间充足,浪费的起,即使是玩笑也没无所谓。
但这一次的要求,却连一个清晰的目标都没有,“察觉到世界的不同”,如何察觉?不同在何处?这些都没有准确的行动方向,刘瑾钰对此完全没有信心。
他还有十几年就可以轮回转生了,十几年的时间可以做很多事情,此前他还计划着,将自己的见识归纳成书,一路上,书名他都想了好几个,初步定为“我所认知的世界”。
虽然,轮回令圆满后并非强制进入轮回,灵体也可以继续做想做的事情,但对于毫无生气可言的灵界,哪里有值得留念的地方,几乎所有的灵体都是第一时间进入轮回殿转生。
学识越渊博的人就越想了解真实,越亲近于未知,越有走进迷雾的勇气。
刘瑾钰盯着“不同的命运”中的“不同”两字看了很久。
“干了!傻就傻到底吧!”
他决心将转生之事抛开一边,认真地去寻找“世界的不同”,他一定要看一看,究竟“不同”在哪里!
攀登上山顶,视野霍然开阔,灵界的天、地、山、水,以一种平时不被想过的景色呈现在刘瑾钰面前。
他缓步走到崖边,那里有一方小平台,福灵心至的,他上前端坐在平台上,各种思绪杂念随着这一坐渐渐平息,刘瑾钰并不知该如何观想,只能先尝试摒除自己的纷乱杂念,静下心来,再努力寻找不同之处。
时光如山前缓缓流动的河水,一晃数十年过去。
刘瑾钰的轮回令早已圆满,没有了轮回令的倒计时,此时他连准确的时间观念都没有,对于圆满之后过了十年或是二十年,都无法准确评估。
灵界没有日月交替,数十年来入目皆是一成不变的景色,在轮回令倒计时的时光里,刘瑾钰总是无法做到完全的无念无想,但是等到轮回令圆满之后,他反而不再有所纠结,达到了心念古井不波的境界。
见山是山,见水是水。
刘瑾钰用了几十年的时间去看,然后他闭上眼睛,再用几十年的时间去听、去闻、去感觉、去回忆,发动他所有的感官去再现周围的天地山水。
不知过去了多久,一股意念从刘瑾钰身上散发出来,他终于睁开了心眼,能够用心念去看这个世界!
此时,刘瑾钰深深地震憾了,山不再是山,水不再是水。
“原来如此!!”
他们都是密密麻麻无数不同的“元子”,此元子非彼原子,虽然刘瑾钰懂得物质是可以向下分解为无数粒子,但是那仅仅是知道,此前无论是视觉、听觉、触觉、嗅觉等等,都只是信息的反馈,而非真实。
当山水不动,无论远近,可感觉似一幅画;当站立不动,列车鸣笛迎面驶来,又飞驰而去,同等的距离,声音尽不相同;触觉、嗅觉等等都无法让人准确判断是什么。
生物都是依靠这些信息,尝试着去同周围的环境交流,该踩哪里,该摸哪里,此刻,刘瑾钰终于摆脱了那些表象的呈现,清晰完整地将周围的一切倒映在心中,他大笑着站起来,下山之路,尽在心中,他一步一步走的很坚决。
多少年过去了,山还在,河还在,石头也还在:
“静坐于河水中无畏阴寒”
又变了!刘瑾钰感到很高兴,他终于确定了这是一份奇缘!
对于这个清晰且有明确目标的要求,他急匆匆地冲入河水中,在不久之后又狼狈地跑回来,揉搓着被河水冻僵的身体。
阴寒的感觉熄灭了他心头的火热,同时也让刘瑾钰开始正视困难,去思考解决的办法,仔细揣摩要求中所隐含的信息。
心念?或精神力,也许是其他什么称呼的?这无关紧要。
刘瑾钰明白,这次他不仅仅要做到时时刻刻以心念感知周围,还必须能够以心念之力,稍稍控制周遭环境的“元子”,哪怕只是最简单的隔离。
没有多少技巧可言,这是一种实打实的锻炼,刘瑾钰痛苦却坚定地尝试着,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苦心人终不负,数百年的时光一晃而过,刘瑾钰终于做到能以精神力护持周身,对周围的微小水元子进行有意识地排斥。
做到这一点之后,刘瑾钰急忙上岸,期待下一步,却又对匪夷所思的要求惊诧万分。
“保护元神不灭,入妖道轮回”
妖道,是轮回殿三个轮回入口中的一个。佛宗传世里有“六道轮回”之说,真正的轮回殿可以轮回的去处只有三个:“仙道”“人道”“妖道”。
人道自不用多说,按照古时就流传在灵界的传说,功德、福缘深厚的灵体,仙道之门才会开放,转生之后会有“修仙的资质”,有希望走上修行的道路,是所有灵体都向往的去处。
同样,如果功德福缘浅薄到人道之门都关闭的情况,就只能入妖道之门,类似六道中的“牲畜道”。
刘瑾钰知识深厚,当然懂得自然界里必须要有底层的“生产者”。
“生产者”很容易积累功德福缘,同时不怎么会消耗功德,再次转生时,一般都可以再入人道。
但是,一想到自己将轮回入“牲畜道”……
“真是好不甘心,为什么,为什么会有这么奇怪的要求!”刘瑾钰捏紧拳头说道。
虽然前几次的要求也不正常,不过他却没有这么大的抵触情绪。
心中呼唤轮回殿,转瞬间,刘瑾钰站在一个类似神殿的大厅之中。
四周连带天顶都有莫名的纹路,神圣、朴素,殿内明亮,又不知光芒从何而来,整个大殿浑然天成,没有一丝缝隙,面前三个高大的光门吸引了他的目光。
仙、人、妖,三个古朴的文字在门的上方,虽不认识,但刘瑾钰自然而然的就明白了其意思,几个字流光溢彩,散发的光芒似乎是活的一般,让他忍不住一再观看。
从文字的左右两边,延伸出长长的笔画,将整个大门包含在内,形成独特的门框,旁边墙壁上不时地浮现多彩的纹路,密密麻麻,明暗交替,道不尽的神秘炫丽。
三道大门发出淡淡的白光,并不如何耀眼,却也让目光无法穿透到门后。
非常意外,刘瑾钰发现,他的仙道之门也是大开的。
“进仙道轮回吧!”,这个念头不由自主地产生了,但随后又被他抛弃。
自从确定了大石头的神奇,刘瑾钰数百年一直坚定着信念,锻炼着心念,他仅仅是对不能投胎为人感到有些失落,不会稍稍受到诱惑就朝令夕改。
这是一个好品质,他一直对此感到骄傲。
即将再次回到主世界,刘瑾钰十分激动,但一想到来生为牛为马的可怜状,他又心怀忐忑紧张不已,待心境稍稍平复后,他毅然向未知的妖道之门步去。
一步跨过,出现一个四周幽黑的通道,随后他的身体不受控制的往前方飘去。
通道之中逐渐出现各种色彩的光点,似乎受到刘瑾钰的吸引,都直直地撞过来,在碰触到他灵体后,爆发出一团光芒消散开来。
但是,这些灿烂的光芒,带来的却是难以言语的痛苦,接连被光芒击中后,刘瑾钰才明白那句“保护元神不灭”是什么意思:
如果坚持不住,就会灵魂寂灭,刘瑾钰会真正消失,转生之后也就跟他没什么关系了!
了解到目前的处境,刘瑾钰前所未有的专注,精神力前所未有地活跃起来,用尽全力拨动各个光点的轨迹,阻挡光芒对灵体的侵害。
但随着前行,遭遇到的光芒数不胜数,刘瑾钰还是无法保护周全,四肢是最先被侵蚀掉的,随后腰腹、胸部、颈部、面部都消失不见,只剩泥丸宫的部分,也就是脑部,被刘瑾钰全力护住。
此时刘瑾钰才明白,之前的每一步要求都大有深意,他现在才无比后悔,在河水中没有将精神力锻炼的更强大一些,勉强达到要求之后,就迫不及待地想进行下一个步骤。
精神力的大量消耗,让刘瑾钰逐渐感觉到有心无力,幸好现在的保护面大大缩小,消耗速度也减缓许多。并且随着长时间跟光芒战斗,刘瑾钰对精神力的理解更上一层,渐渐熟能生巧,这使他在如此绝境中仍保留着一丝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