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意外地，“纵横大陆”工房在教务处交纳的炼成品引起了所有人的惊讶。就连负责打分的老师也惊叹不已。这可是炼成率百分之零点一，炼成值高达95的高级素材，就连很多炼金术师都不敢说能在几天之内就调制出来。
“你们几个真的很棒！”罗贝尔会长为“纵横大陆”颁发考核第一名奖章的时候激动地说：“不得不说，你们非常努力，非常勇敢，还有就是……非常幸运！”
在场的所有学员都惊讶、羡慕地看着获得第一名的四位低年级新人。谁都没有想到居然有人会在期末考核中炼制黄金木材纤维这种高级素材。就连那些有高年级学员加入的炼金工房也是望尘莫及。
“这一切还要归功于你啊，克沃莎小姐，如愿的拿到了优秀真了不起。”塔格罗尔的语气中充满了讥讽。
伙伴们从教务处出来之后，并未像其他人想象的那样到某个酒吧或者餐馆去庆祝，而是脸色凝重地回到了工房。
“克沃莎，为什么要在素材里掺入黄锦雉鸡翎毛炼成的鸟羽绒毛？”法奈质问着。
“你们会把我赶出工房的，对不对？”克沃莎独自坐在黑暗中的一个角落，说话却一改往日胆小谦卑的语气。
“我们想听听你的解释。”法奈说道。
“事到如今也没有什么可解释的。”克沃莎并不慌乱，“我就是想拿到优秀，然后早点升入中级。就算有人因此而被退学，那只能怪他命不好了。”
“克沃莎！”卜吉有点生气地说：“你就是为了自己的一点私心，就让我险些退学吗？你昨天晚上替换了我制作好的素材的时候，就不感到内疚吗？”
“内疚？我的确感到内疚。可被退学是你的事情，跟我有什么关系？”克沃莎冷冷地说。
“如果卜吉被退学，那我们的工房也会解散，这也和你无关吗？”法奈有些生气了。
“我不知道！但我知道的是，与你们几个在一起，我可能在几年之内也无法升到中级！如果明年再遇到今年这样的题目，你们觉得还有机会胜过那些有高年级学员带着的工房吗？四个低年级的新人，有机会吗？”克沃莎不服气的说。
法奈、卜吉和塔格罗尔一时都语塞了。他们也知道今年不过是凑巧获得了第一，还是在成功率百分之一的前提条件下。在正常的情况下，他们几个能得到良好的成绩都很困难。
“如果不是我想搏一下百分之一的几率，和你们在一起可能再过两三年也没法升到中级，这对我就公平吗？”
“可是，可是……”法奈辩驳道：“如果你在其他的工房，他们会看不起你吧！你这样一个兽人，恐怕连到炼金釜边上调制的机会他们都不会给你。”
“那又能怎么样？”克沃莎冷笑道：“比起几年也没有机会升入中级，还是在一年里低下头，暂时忍受却能获得升级的机会。说起来你们照顾我，拉拢我，不过是为了让我在这个吊车尾的工房里和你们一起没来由的混下去！这样的工房，就是被赶出去，我也不觉得可惜！”
说完这些，法奈等人都说不出来话了。克沃莎说的的确是事实。法奈成立这个工房，真的没有考虑到大家的升级问题。她只不过是觉得几个人在一起组成一个小团体，让大家都有着温馨的感觉，能一起奋斗的感觉。可是这样的团体也许对卜吉和塔格罗尔这样不着急或者是没办法着急进入中级的人比较适合，可对于克沃莎这样急于升级，急于毕业的学员来说，就很痛苦了。
“不需要你们赶我走。以后请你们多保重吧。”说完克沃莎就朝工房的门口走去。
“克沃莎！”卜吉忽然说道：“你为何那么着急进入中级呢，原因是什么？”
“有那么重要吗？我为何要着急进入中高级，与你又有什么关系？”克沃莎回过头说道。
屋子里的空气有点紧张。
“我……不想没来由的恨上你。”卜吉沉声说道：“如果你觉得就这么不明不白的被人误解，被人憎恶也无所谓的话，那就不说也罢。”
这次轮到克沃莎沉默了。许久之后她才转回身来说道：“如果你们愿意听一听我这个兽人的故事，我愿意讲一讲。”
塔格罗尔从挎包里拿出了那颗他制作的水晶球，输入一点魔力之后，屋子里一下子就变得明亮起来。
“就算是送别，也要有点气氛吧。”法奈居然从自己的挎包里掏出了一小瓶红酒，还有一大堆的零食！
“你们……我真讨厌你们这个样子。”尽管这样说，克沃莎还是在桌子旁边坐了下来。
“我出生在苏莱曼王国瓦尔曼德的青森之城。那是整个大陆最北部的一片区域。青森之城处于森林和草原的交接地带，放牧和狩猎就是族人们的全部生活。”
提到自己的家乡，克沃莎的眼中闪过一丝向往的神色。
“在数百年前，兽人曾经统治过苏莱曼王国。那是兽人可以与巨魔、精灵分庭抗礼的年代。苏莱曼王国的实力一直很强大，我的家乡瓦尔曼德由于处在距离国境线较远的后方，尽管冬天气候极为寒冷，有时候食物也很短缺，可大家都无忧无虑的世代生活在这片土地上。”
克沃莎说到这里的时候，塔格罗尔的表情有些变化。克沃莎注意到了，可却没有停顿，依然讲下去：
“在数百年前的一天，灾难降临到了兽人的身上。草原上开始流行一种奇怪的瘟疫。只要得上这种瘟疫的兽人，短则几天，长则数月就会死去。一开始大家都以为瘟疫很快就会过去。可数百年来，每年这种瘟疫都会大肆流行一阵子。兽人的人口因此一降再降，国力也急剧衰落下来。”
“终于在大约三百年之前，苏莱曼王国被平达尔的一位巨魔领主征服。奇怪的是这种瘟疫只对兽人有巨大的威胁，却不传染给巨魔或者其他种族。苏莱曼被征服以后，那位巨魔领主便从平达尔独立出来，自己成立了新的王国。尽管依然被叫做苏莱曼王国，可实际上却成为了一个在巨魔统治下的国家。”
“平达尔自然不能允许一位领主擅自独立，于是长达数十年的战争开始了。苏莱曼的那位巨魔领主强行征召了大量的兽人去前线作战。到了后来双方都无法获胜，只好草草收场。但在那场战争之中，无数的兽人被当做炮灰死在了战场之上。兽人族元气大伤，就连我的家乡青森之城也失去了。只剩下几个部落在草原的北部，每年不但要缴纳繁重的赋税，还要应对可怕的瘟疫。最终兽人便沦为了巨魔的附庸，只有用草原和森林上的特产去交换足够的药品，才能保证孩子们在瘟疫中活下来，保证族群不会灭绝。”
塔格罗尔有点忍不住了，他突然插话道：“克沃莎，我不是怀疑你的话。可我在魔族之中听到的完全是另一种说法。”
克沃莎这时完全没有了平日里对塔格罗尔的尊敬，而是冷冷的答道：“对此我也有所了解。不如在这里我们就让卜吉和法奈评断一下，到底我们谁说的更有可能是事实。”
塔格罗尔沉吟片刻，随后缓缓说道：“根据我们魔王族典籍的记载：数百年前魔王族的达特麦尔大公接到神谕明示，兽人族因为作恶多端、狂妄不羁，被冠以对神不敬的罪名，子孙后代将全被贬为卑贱的奴隶。达特麦尔大公遵照神谕，出兵苏莱曼，迅速剿灭了兽人一族并占领了青森之城。但魔神有好生之德，给予了兽人一族继续生存的权力，所以每年魔族才会为兽人提供药品和懂得治疗法术的医生。”
塔格罗尔的话讲完了，卜吉和法奈陷入了思考之中。法奈更倾向与塔格罗尔的说法。因为她是一个从小就接受神创世界说法的教徒。在圣帝国麦札利恩之中，几乎所有的人类出生就会接受洗礼，成为教子，从两三岁开始就会学习宗教，膜拜光明女神。对于法奈这样的教众来说，每年都会出现奇怪的瘟疫，必然是神怒降罚的结果。
可对于卜吉来说，则更倾向与克沃莎。因为他知道，如果有神的话，神的工作也只是创造规则——这是索契曾经告诉他的。在神的眼中，即使是一个种族，那也是与蝼蚁没有什么差别。即便是被蚂蚁咬了一口，就要消灭所有的这种蚂蚁吗？怎么想都有点奇怪。
法奈和卜吉眼神交流了几下，觉得彼此的意见无法统一。最终还是卜吉打了圆场：“克沃莎，这个故事——且不论对错，与你那么着急的要升级、毕业，有很大的关系吗？”
“当然有。”克沃莎的语气之中夹杂着难以名状的悲愤：“这就是我们兽人一族悲惨命运的源头。由于被巨魔一族牢牢控制在手心里，每一年部落里都要挑选最强壮的男子和最漂亮的姑娘作为奴隶进贡！每一年都要上缴沉重的赋税！生离死别、妻离子散的场面我见得太多了。可作为奴隶还有些人能忍辱偷生，直到年纪大了或者是讨得了主人的欢心，还是有机会回到部落与家人重新生活在一起。但更可怕的是瘟疫，只要染上疾病，那就等于被死神卡住了脖子，只能乖乖等死！那种滋味你们能想象的到吗？”
“几百年来，我们部落一直想培养出一名兽人炼金术师。因为炼金术师可以调制药物。如果有一位炼金术师能够调制出治疗瘟疫的药物，那兽人就可以重新崛起，至少不会有许多孩子在年幼的时候就感染了瘟疫而死去！”
“你之前愿意跪下来舔我的脚趾，也是为了忍辱偷生来寻找升学的机会吧？真是个可怕的家伙呢。你就不怕我把你刚才说的事情告诉苏莱曼的巨魔王族？”塔格罗尔忽然说道。
“如果你能放下作为平达尔王族的自尊，而去和那些卑鄙狡猾的苏莱曼巨魔为伍也无所谓，因为兽人的处境已经不能再糟糕了。”克沃莎好像并不担心。
“你说得对。至少我现在作为一名炼金术师，根本不想参合进那些无谓的争端之中。”塔格罗尔随即又问道：“但是我怎么也想不通，兽人一族极为贫穷，甚至连衣服和食物都难以得到保障。为什么会有钱来供你到这里学习呢？”
“这……”克沃莎犹豫了。
“不用说了。”法奈知道克沃莎肯定有什么难言之隐，或者是这个问题已经涉及到了她的秘密，“总之克沃莎，你的大概意思就是为了驱除笼罩在兽人一族头上的瘟疫的阴云，所以才独自一人到这里来学习？”
“是的。”克沃莎点头说道：“如果我在这里多呆一年，又会有无数的族人因为瘟疫而死去。所以我要尽快升入中年级。只有到了中年级，才会有特别强化某一门炼金术的机会。我将会选择炼药作为特化方向。”
“原来是这样。”法奈听克沃莎说罢，不由得抬头看了看塔格罗尔和卜吉。只见他们两个也都托着下巴在沉思着。
“我觉得她也挺可怜的。你觉得怎么样？”法奈悄悄滴问塔格罗尔。
“我认为要听听卜吉的意见。毕竟他才是受伤害最大的人！如果卜吉觉得可以原谅她的话，我倒是无所谓。”塔格罗尔答道。
“你的意思呢？”这次法奈和塔格罗尔一齐看向了卜吉。
“听我说，克沃莎。”卜吉站起身来说道：“听完你的经历，我可以理解你的想法。我只不过是一个出身低微的半精灵，更只不过是因为一些机缘巧合才来到这里学习，其实我很羡慕你！”
“羡慕我？”克沃莎难以置信。
“对，就是羡慕你。我知道你经常去图书馆，可其他的同学，比如法奈或者塔格罗尔，我却一次都没看到过他们去看那些关于配方的书籍！要知道我可是在图书馆打工的。”
法奈和塔格罗尔脸不由得都红了。法奈可是从来没去过图书馆的，塔格罗尔的阅读兴趣也仅限于历史和艺术等方面。
看配方？天哪，那可是个折磨人的苦差事。
“因为你有着学习的强大动力。恐怕就好像……有个人每天拿着鞭子在你的身后驱赶，让你跑得更快。这样的滋味，我深有体会。不过不是现在，而是在十年前，我的母亲还活着的时候。”
说到自己的母亲，卜吉的眼睛有点湿润了。
“不管怎样，拥有这样一份前进的动力，才是人生最大的财富。我现在也找到了学习的动力，可不知怎么，与十年前相比，劲头相差了许多。因为我开始对自己不信任，总担心自己的努力会化为泡影，自己的努力会一事无成。但你却完全不在乎这些。所以很我羡慕你。”
卜吉说完这些的时候再看向克沃莎。她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可你有没有想过，要获得就要有付出。炼金术的基本原则就是：等价交换。如果付出的是自己辛勤的汗水，那心灵也会受到洗涤而升华，可如果还要加上一份别人的痛苦与失落，你又会得到什么呢？”
克沃莎听到这里身体一颤。
“在黄锦雉鸡被那个波奇莱托莫抢走之后，你激动地对他说过，如果要拿素材的话，也没必要杀死那只雉鸡——我觉得你连一只雉鸡的性命都这么在乎，一定不会是那种坏透了心肠的家伙吧？如果要以我的退学为代价，为你自己换来一个明年能升级的机会的话——当然这也是未尝可知。你认为自己的心会不受影响吗？以后想起这件事的时候，会不受煎熬吗？”
克沃莎无言以对。
“我知道现在的世界上人们都是口是心非、唯利是图、斤斤计较、尔虞我诈。这样的人我在酒馆打杂的时候见过了不知道多少。可是我知道作为一个炼金术师，绝不可能随意把自己的心抛弃。因为你的心是什么样的，你炼成的东西也就是什么样的！”
“别说了！”克沃莎抬起头，脸上又全是泪水——这是一个感情相当脆弱地女孩……
“对不起，卜吉。请原谅我。”她跪在地上认错了。
法奈和塔格罗尔都惊讶地看着卜吉——他俩在这一刻都觉得这家伙有点神殿里那些祭司的气度了……也就是装神棍的气度。
“没什么，好在我没有被退学，你也晋升中级了！恭喜你，克沃莎！”
随即卜吉看向了法奈和塔格罗尔。可这两个家伙一点默契都没有，还是傻愣地站在一边。
“我说你们啊，就来点气氛嘛！”卜吉捂着脸说道。
“嘿，那我们就庆祝克沃莎晋级！庆祝你还留在学院里！也庆祝我们的工房没有被解散！这可是三喜临门啊！”法奈高兴地说。
“你的意思是……克沃莎还要继续留在这里咯。”卜吉一脸坏笑地问。
“那是自然！”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