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知道永恒的理性吗？”没回答问题之前，索契反倒是又提出了一个问题。
卜吉和克沃莎都是一脸迷茫。只有塔格罗尔沉声说道：“所谓的永恒理性，就是存在于我们内心深处的，构筑这个世界的恒久法则。”
“我们的内心深处有这种东西？”卜吉纳闷地问。
塔格罗尔随手从地上捡起一块小石子让众人看了看。然后又捡起另外一块石子。他合掌握拳，面色严肃地问道：“现在我的手里有几块石子呢？”
“当然是两块。还是说你要变魔术？”卜吉不以为然地说道。
当塔格罗尔张开手掌的时候卜吉却傻了眼。只见其中一颗小石子从中间断开变成了两块，加上没碎裂的另一块，一共是三块。
“你这是耍诈。”卜吉苦笑道。
“难道说这就是永恒的理性？”克沃莎好像有点明白了。
塔格罗尔点头道：“没错。卜吉，在你的心里，是不是认为一加一就应该等于二呢。所以当我的手心里出现了三块石子，你便认为是耍诈。”
“这一加一等于二，就是我心中永恒的理性！”卜吉也明白了。
“是的。炼成值和炼成率也是如此。它们也是永恒理性的一部分。”索契接过话茬。
可是卜吉说：“我还是不明白。在我的心里可没有像一加一等于二那样固定的炼成值和炼成率啊。”
索契一指湖边的一棵大树问：“这是什么？”
“树啊。柳树。”卜吉回答。
“那旁边这个呢。”索契又问。
“也是柳树。”
“都是柳树，那它们是不是完全一样？”
“当然不是。这棵树的枝条要长一点，而那一棵要更粗壮。”
理直气壮的回答之后，卜吉的身体猛然一震。他终于领悟到了所谓的永恒理性是多么神奇的东西。
明明是两棵不一样的树，为何自己会认为它们都是“柳树”呢？再往宽泛一点去想，为何认为它们都是“树”，都是“植物”。
这一切如果不放在炼金术的范畴内讨论，就成了哲学问题，甚至会成为毫无意义的文字之辩。但放在炼金术的范畴之内，就值得深思了。例如配方上的“植物汁液”，到底是什么样的一种汁液呢？从大来说，是木本，抑或是草本，是乔木，还是灌木。往小了说，到底是植物叶子的汁液，还是根茎的汁液，还是果实的汁液？如果没有一种确凿的、可以用数字衡量的方法来计量的话，一切的一切都变得模糊不堪，难以令人忍受了。
“难道说炼成值就是确定物品不同的那个数字了？”克沃莎忍不住说道。
“可以这么说。但事实要比我们的想象更加复杂。”索契淡淡说道：“炼金术看似精确，但和世界的构造相比还是较为粗糙。而这个世界的创造法则和运行规则，是无法用我们能理解的精确数字来表达的。”
众人皆是无语。就连塔格罗尔也感受到了天地之间滚滚而来的厚重和压迫。谁能说得清这世界到底是精确，还是模糊？
过了好一阵，克沃莎才继续问道：“那炼成率是怎么回事呢？”
索契依然反问道：“炼金术最重要的是什么？”
“是配方啊。这在课上学过的。”卜吉立刻回答。
“纯属放屁。我都跟你说过了，所谓的四大要素那不过是我们玛娜在很久之前提出的一些简单理论罢了。人类不知怎么道听途说之后就奉为圭臬。天天拿着来说事，简直是招人烦。”
索契狂批之后不顾工房的三个伙伴撇嘴鄙夷的表情，继续说道：“其实对于炼金术来说，最重要的就是炼金术师心中的那个想法。”
“想，想法？”三个伙伴不由张口结舌。想法这种东西每个人每天都会有很多。怎么就成为了炼金术之中最重要的环节了呢？
“是。就是想法。”索契重重的点头，“在调制之前，你们每个人的心中至少都要有对所调制物品的一定认知，对它们的形状、颜色、大小，甚至所实现的一些功能和效用都有所思考，这样才能展开调制。要不然的话连一个调制的动机都没有，炼金又从何而来？”
“你说的还挺有道理。”克沃莎看着索契的目光都不一样了。她还是第一次从玛娜的嘴里听到这么多前所未闻的事情。
“但这和炼成率又有什么关系？”塔格罗尔忍不住问道。
“有很大的关系。”索契抬手止住想要说话的卜吉，不急不忙的说道：“你的想法，和我的想法，或者是和这个小姑娘的想法，或者是和卜吉的想法之间，是不是会有很大的差别呢？那么这个差别，到底会怎样表现出来？”
“炼成品不一样。哦，也就是像你刚才说的，是炼成值不一样了。”塔格罗尔立刻回答说。
“但在你们的心中，可是有着永恒的理性啊。”索契说话好像在猜谜一般。但三个工房伙伴都是聪明之人，很快就明白了。
“原来是这样！”卜吉用右拳狠狠砸在左手掌心。
这次索契所说的永恒理性，就是每个人心中都存在的那个事物的表象。比如说卜吉、塔格罗尔和克沃莎都要调制一块蛋糕。他们在心中构筑的蛋糕模型当然不会一样。但这个模型都源自他们心中对“蛋糕”这种事物的共同认知。这种认知如果用口感松软，造型华丽，香气四溢等等词语来修饰的话也不能完全的表达，而是要更加的模糊一些。这个模糊却一定存在的认知，就是所谓的“永恒理性”！
“人的想法与永恒理性之间的偏差，在炼金术上的体现就是炼成率了。”索契说道：“炼金釜上的万能炼成阵，只是基于发明这个炼成阵的人对于永恒理性的认知所创造出来的。与永恒理性本身就要存在着一定的偏差。而你们使用炼金釜调制，其行为本身与创造炼成阵之人的理性又有着一定的偏差。所以，用炼金釜来调制，炼成率普遍会比较低！”
“看来只有学会画炼成阵，才能如自己的想法调制。使用炼金釜虽然较为容易，但还是不能完全体现自己的想法。于是便落入了下乘！”塔格罗尔最先开口说道。
克沃莎所说的却是另一件事：“我明白了。就连炼金术师也创造不出一加一等于三为规则的事物。可是说回来，设定这个规则的人到底是谁？他为何要在我们的心中埋藏永恒的理性？”
索契只是摇头，不愿回答这些问题。卜吉没有答话。他想到的与其他人又不一样：这世界上的每个人、每一只动物和每一株植物都不一样，它们是否也是以炼成率和炼成值的方法区分创造出来呢？假如这个想法为真，那么这世上岂不是有一双隐形的手，在无时无刻不进行着超越人类想像的调制？
一阵风吹来，三个工房伙伴都打起了冷战。众人彼此看了看，眼中都露出了不想再谈下去的神色。甚至没有一个人去提出关于那第三个问题的事情。索契“啵”的一声化为一团绿色的烟雾，凭空消失在空气之中。
“前面有一片空地，在那里我曾见过月光风信子。”无言地走出一大段路之后克沃莎终于说道。
卜吉则是看向塔格罗尔，问：“老塔的魔法草要到什么地方去采集呢？”
“就在山脚下，也不算太远。”塔格罗尔回答。不知不觉间几个人已经沿着湖边的小路走出很远了。四周极为寂静，只是偶然能听到一两声鸟儿的鸣叫声。
“那就先去采集魔法草吧，回来的路上再采集风信子。”卜吉建议道。
采集了魔法草之后又往回走了没多远，一大片茂盛的草丛出现在了面前。空地上盛开着各式各样的花朵，其中一小簇散发着浓浓香气的蓝色花朵尤为引人注目。
“那便是月光风信子了。”克沃莎说道。
“前方山腰上的那是……”卜吉抬起手朝前面指去。前方不远的地方，有着星星点点的灯火光亮。
“那里是别墅区。还有一处光明教会的神殿。”克沃莎笑道：“别看现在这挺冷清的，白天热闹的时候人还是不少，经常有车辆进山呢。”
“既然有别墅，这附近应该算是比较安全的地带了。”卜吉嘀咕了一句之后放下心来。他从背包里拿出工具，分开草丛走了过去。白色的月光静静的洒在他的身上。远处依稀可以听到湖水拍岸的哗哗声。
“可最近有魔兽伤人的传闻呢。最好还是小心一点。”克沃莎提醒道。
“嘿，只要采集了这花草之后就可以回去调制传音魔球了……”卜吉想着，还是放松了警惕。
可就在他快走到风信子跟前的时候，突然前方的灌木丛一阵抖动，猛地一头庞大的魔兽冲了出来！这魔兽摇晃着硕大的头颅，看起来凶焰冲天，样子极为狂暴。
“是双足地行龙恰纳斯！天啊，这里为什么会有亚龙种的魔兽？”克沃莎惊叫一声，跳过去拉住已经吓呆了的卜吉，转身就往回跑。
“别慌！我来应付。”还是塔格罗尔比较能沉住气，拔出长剑握在手里，“普通的恰纳斯也没多厉害，交给我就可以了。”
听了他的话克沃莎惊魂稍定。卜吉则是过了好一阵脸上才恢复了血色。刚才魔兽突然跳出来的时候，他觉得心脏都快停止跳动了！
恰纳斯的身高足有两米五，粗壮的双足着地。蜷曲着的两条锐利前爪、灵活而有力的长尾巴以及利齿森然的巨口都可以在瞬息间杀死它的猎物。此刻它朝着塔格罗尔怒吼一声，张口便咬。
塔格罗尔眼露寒芒。尽管不知道为何这里会出现双足地行龙，但敢来撒野的魔兽他是一只也不会放过。当年在平达尔，就连比恰纳斯更凶残的魔兽他也曾与之交手，有着丰富的经验。所以虽然对方气势汹汹，他的表现却是极为沉稳。
眼看着恰纳斯横扫的大嘴到了眼前，塔格罗尔轻轻向旁边一跳，跃起闪开。随即反手一剑挥出，直接斩向魔兽柔软的腹部。恰纳斯这类魔兽虽然力量十足，但毕竟身体庞大，很难躲开精妙的剑法。塔格罗尔手中的长剑并非普通材质打造，而是一把削铁如泥的神兵宝刃。如果划上，亚龙种魔兽也一定要受伤。
“哼，你躲不掉的。”塔格罗尔挥出一剑极为自信。凭着多年与魔兽战斗的经验他知道亚龙种虽然皮糙肉厚力大无穷，但头脑简单动作粗笨。击败这样的魔兽对他来说只是小菜一碟。
但出乎他意料的事情发生了。眼看着剑光就要击中魔兽的身体，那头恰纳斯却突然诡异的扭动身体，把剑锋几乎都给躲了开去。只有剑尖浅浅的在它的皮肤上划开一道细小的血口，却也疼得它大叫起来。
“没成功？”塔格罗尔失手之后便是一愣。而就在这个时候，恰纳斯似乎察觉到了这个机会，身子倒卷而来，甩着鞭子一般的尾巴直接朝塔格罗尔狠狠一抽。
“这家伙竟然会武技？”塔格罗尔有点明白了，这并非是普通的野生魔兽，而是经过训练的，懂得招式的驯化魔兽！因为刚才的大意恰纳斯的尾巴他无法完全躲开，只能把长剑横在胸前猛地向前一推，试图抵挡对方的攻击。当啷一声，塔格罗尔的身体向后飞了起来，落地之后踉跄了数步才勉强站稳身体。魔兽的尾巴极为坚韧，虽然没有受伤，碰到了剑刃却也疼得大声嘶吼，紧跟着如同暴风席卷大地一般从草丛间踏过。
“风信子都被踩碎了！”克沃莎心疼地叫了一声。再看那边塔格罗尔与恰纳斯再次战在一起。论招式精妙，当然是塔格罗尔占据绝对上风。但每到快要击中对方的时候，那头龙总能避开并进行反击。加上魔兽的力量极为强横，渐渐地塔格罗尔竟有了落败的迹象。
这该怎么办才好？就在危机时刻，塔格罗尔忽然喊道：“克沃莎，你来拖住这头龙，我准备魔法！”
“好！”克沃莎放开卜吉，抽出短刀蹂身而上。尽管她不可能赢得了这头亚龙，但勉强支撑一会儿还是可以的。
但也仅仅是很短的时间，克沃莎就遭遇了好几次生死危机。其中一次地行龙的锐利爪子几乎切中她的胸膛。好在克沃莎闪避得快，但肩膀的毛发还是被抓掉了一大片，鲜血滴滴答答地流了下来。
“我快支持不住了。塔格罗尔，快啊。”克沃莎艰难地抵挡着，然而手臂的伤势让她的动作变慢。下一刻龙尾扫来，已然是脚下踉跄躲闪不开。假如被打中的话，皮开肉绽不说，恐怕骨头也会断裂的吧！
“闪雷魔法，基加汀！”好在这时塔格罗尔大吼一声，魔法及时地完成了。就在龙尾快要击中克沃莎的时候，天空中雷鸣响起，一道闪电破空落下，正击中魔兽的头顶！
闪雷魔法是威力极大的魔法之一，消耗的魔法力也很惊人。尽管塔格罗尔是魔武双修，但主修毕竟是武技，魔法天赋虽高，但平时打坐冥想的时间较少，自身的魔力也不算太高。这一记基加汀已经是他能使用的强力魔法的极限了。
但也仅是这一记基加汀，便可以让岩石碎裂，可以让七级武者受到重创！雷鸣之力那可是世间最为狂暴的力量之一。只要是活着的生物，没有不怕雷劈的。
“应该结束了。”塔格罗尔用手拄着长剑，呼哧呼哧地直喘气。刚才一番恶斗消耗极大。他可放不出第二记基加汀了。
“谢谢你，老塔。”克沃莎捂着肩膀走了回来。
“没关系，还要感谢你为我拖住了那……”刚说到这里，塔格罗尔的眼睛瞪圆了，身子也颤抖起来。轰鸣消散之后，刚才被闪电击中倒地的恰纳斯身上先是亮起一阵乳白色的光芒，随后居然晃了晃身子站了起来！看着塔格罗尔和克沃莎的眼睛里充满了狂暴的恨意！
“它没受重伤？这怎么可能！”塔格罗尔愤怒的吼了起来。眼看着魔兽再次挥舞起锐利的爪子和长鞭一般的尾巴。塔格罗尔只好抡起长剑迎上。克沃莎迟疑片刻，也顾不得伤势冲了上去。
虽然是两个人同时与恰纳斯战斗，却也只是勉强支撑。照这样下去，出事只是时间问题。
眼看着这一切，卜吉吓得额头冒汗。刚才恰纳斯跳出来的时候，他毫无防备地在那里采集，抬起头的时候甚至都看到了龙嘴里的牙齿，闻到了腥臭的血腥气味！此刻他的双腿不住的颤抖，就连从地上爬起来逃跑的力气都没有了。
“我怎么这么胆小！”看着塔格罗尔和克沃莎战斗的英姿，卜吉急的狠狠的去拍自己的膝盖，却依然寸步难移。
“怎么了卜吉！帮忙去战斗啊！”索契从虚空中跳出，催促着。
“不行，我动不了了。我真是个胆小鬼啊！”卜吉的声音中满是沮丧。
“你的身上不是背着魔法铳吗？害怕什么啊。”索契恨铁不成钢的劝说着。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