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雪华的账户上突然多了五十万元，可谁也不知道这笔钱的来源。银行工作人员给出的解释是匿名捐款。</p>
高起轩以为是秦娇的软磨硬泡，最终让高文康拿出了这笔钱。昨天，他几近乞求的姿态，让杨光去向秦娇说情。</p>
高文康在生意场上是一个雷厉风行、说一不二的铁手腕。在家里，尽量展现出他和蔼的一面。主要是做给秦娇看。</p>
高起轩大概没想过，秦娇对于他这个继子比对她的亲生儿子还要上心。杨光无心去陈述他和母亲之间渐成陌路的关系。面对接踵的数重压力，他勉力尝试。满腹闲愁，无人可诉说。</p>
林夕以为是高起轩汇的这笔钱，毕竟除了他，谁也没这个能力一下子拿出五十万。因而心照不宣，没太在意。</p>
于是对于这笔钱的来源，大家就渐渐地淡忘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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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回学校去吧，你弟弟有我照顾就行了。现在有了这五十万，接下来就可以安心治疗了。”沈雪华弯着腰往玻璃杯里倒水，热气已经不太明显了。不知是天气转暖的缘故还是这水本来就不热。</p>
她直起身子，把水喂给林夕的弟弟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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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渗进血液中的毛病，就像在心上盘根错节的老树根，是无论如何都改不了了。</p>
林夕的爸爸在广东打工抽不开身，工头不肯放人。倘若非要回来，这几个月的工资就打水漂了。她舅舅卖李钻核，家里出了事，不闻不问。许多年不见，那张猥琐的脸，依旧记忆犹新。什么叫做相由心生，他就是活生生的教材。明明还只有四十多岁，外表看起来起码有六十岁，叫他爷爷都不会有人怀疑。该怎么去形容他？凹陷的眼睛，坍塌的鼻头，被烟熏得蜡黄的牙齿。所有丑陋的形容词通通可以不加任何修饰地往他身上搬。</p>
“妈，您身子也不好，我还是留下来照顾弟弟吧。”林夕拿着热毛巾给弟弟擦脸，看起来一点血色都没有，惨白的脸像是在冰天雪地里被冻过似的。</p>
“你还是回去吧，反正你也心不在此。咱俩大眼瞪小眼的，谁看了谁都心烦。还是眼不见为净的好。”沈雪华像是在驱逐一个不具任何利用价值的动物。</p>
“阿姨，林夕她也是担心您，您何必……”高起轩扶着林夕，满眼的心疼。</p>
“我也是为她好，她不是还要读书么？半途而废就什么都没有了！”沈雪华把歪斜的外套往上提了提，“对了，之前忘记问了，你们俩是什么关系？”把视线锁定在林夕身上，“你的男朋友不是杨光吗，啥时又换人了？”</p>
林夕和高起轩不知所措地看了看对方，又看着沈雪华那张不知道该如何形容的脸。而这一切，都被站在门口的杨光看在眼里。</p>
杨光走进病房，经过高起轩身旁时，驻足看了他一眼，然后右转，“阿姨，您误会了，我从来都不是林夕的男朋友，只是好朋友而已。”</p>
沈雪华摇摇头，“算了，算了，我也懒得管你们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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护士推开门，推着查房小推车进来，然后示意站在床前的人让开。放下推车，抱着记录板走到林夕弟弟的旁边，做了简单的体温测量之类的工作。</p>
完事之后在本子上做了记录，丢在手推车上面，准备出去。</p>
“护士xiǎo jiě，我弟弟怎么样了？”林夕伸出手，挡在护士的面前。</p>
护士搓了搓脖子，“我哪知道，你得去问医生，我只是来做个常规的检查。这万一要是说的不对，到时候你们家属闹起来，我可担不了责。”说完，推开林夕，就出去了。</p>
“你放心吧，我刚才问过医生了。有了这五十万，你弟弟很快就可以做手术了。”杨光收着心神，坚强中难掩酸涩。</p>
林夕点点头，额前垂下几缕乱发，挡住了视线，她眨了眨眼睛，把头发分别拨向两边的耳后。“妈，我回去家里拿一些您和弟弟换洗的衣服吧？”</p>
“随便你吧。”沈雪华捂嘴擦了擦鼻涕，发出闷闷的声音。</p>
林夕拿起椅子上的单肩包，转身出了病房。高起轩寸步不离地跟在她的身后，没有离得太近，也没有离得太远，一种刚刚好的距离。既可以让对方感受到你的存在，又留出了此时非常需要的私人空间。</p>
走到拐角的电梯口，高起轩才注意到杨光没有跟着出来。正要回过去找，看见他迎面姗姗走来。</p>
“小光，要跟我们一起去吗？”高起轩跨步上前，搭住他的肩膀。</p>
杨光摇摇头，“不去了，我先回学校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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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梯打开的时候，杨光没有跟着林夕他们一起乘上去。并不是超载，而是他不想在那个狭小的空间里，再次去感受他们的呼吸声和心跳声。</p>
他看着他们上了一辆出租车之后，才从楼梯的拐角处走出来。从车子的后窗里，隐约地瞥见那种虽和自己心里不一样却同为忧伤的表情。随着极速滚动的车轮，驶向那个曾经的远方。那个已经没有勇气再一次去回首的地方。</p>
小时候经受的一切，会随着逐年成长的身体，一同长进生命的年轮里。</p>
有些人事物注定是记忆，故只能够用来回忆。经历过的去回忆，是怀旧之意。没经历过的，觍颜回忆，更多的是失意。夏日的记忆，或许使我们不自觉地想起冬日的寒意。用怀旧、遗憾、失落、感伤去驱赶心中的不如意。</p>
带不走的回忆是尘封在岁月里的忧伤。是时光中抹不去，擦不掉的印痕。</p>
有办法抹去吗？很难，几乎不能！唯有连根拔起。之后，渐渐死去。</p>
医院大门口的塑料软门帘散发着阵阵刺鼻的气味，刚才出来时拨过门帘的那只手，还粘着黏糊糊的胶体。就像此刻粘稠的血液，堵塞着毛细血管，加快动脉血管的硬化。</p>
天上的云像一锅搅浑的浆糊，浓稀不匀地涂抹着。像用硅藻泥粉刷的墙壁，营造出一种别具风格的“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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