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是条单行道，不管乐意或者不乐意，期待还是恐惧，该来的日子终究会来。
每八十个标准日左右，水灵就会变得特别活泼，同样重量的海水会变得体积更大，导致海面大幅上升，鲛人部落认为这是神灵开心的一天，所以他们喜欢把重大事情或者节日放在这一天。
这次瑚琏给周围十几个部落都送了口信，也是约所有部落的首领这一天在珊瑚岛相聚。虽然大家身为首领平时一般不出门，而且由于资源有限，各部落之间战争不断，见面往往也是出手较量而不是聊天谈心，但这次所有人却都默契地聚集在了一起。
原因不言而喻，一次灵力震动，所有部落重则像谯岛一样伤亡惨重，轻则渔场崩溃，面临着短期的生存和繁衍问题。所以这次聚会名义上是一起商讨对策，但其实大多数人也只是抱着探听虚实的目的，对于真得探讨出什么结果来并没抱希望。
当然，身为东道主的瑚琏肯定不会出于这么简单的原因搞聚会，把这么多危险任务放到自己老巢里，要么有所依仗，要么就是有所图谋。
不过目前并没人关心他的真实目的。这些人互相斗了一辈子，瑚琏一直就喜欢弄这些虚虚实实的东西，从来也没人怕过他。所有人心里的想法都是，不管他想弄什么幺蛾子，大家这么多人，到时候见招拆招，肯定不至于会翻了车。
珊瑚岛一直被誉为近海最美丽的地方。虽然部落的地形都大同小异，但跟一般部落的土石不同，珊瑚岛名副其实得遍布着美丽的珊瑚。其实叫做珊瑚林更贴切，因为整个岛屿就是由一大群五彩斑斓的珊瑚树组成，越往中心的珊瑚树越密集，个头也越大。曾经中心最大的一棵通天巨树，躯干四五十人都无法合抱，火红的躯干从海底直插出海面，蔚为壮观。珊瑚岛的鲛人就栖息在这些珊瑚树之上。
但这都已经变成过去，现在的珊瑚岛已经彻底变成了一座岛屿。细碎的珊瑚碎片堆积在一起，形成了一座小山。地震当日，这里的情形跟谯岛如出一辙，只不过珊瑚比起石块来轻巧了许多，碎得也更彻底，加上瑚琏在部落里一直威信很高，令行禁止，所以人员上的损失很小。
不过即使人员损失小，部落赖以生存的地形还是没有了，想在这个珊瑚碎片堆积成的岛屿上继续生存下去无疑是不可能的，而不管是人力改造还是寻找新的定居地，都不是短时间能完成的事情，这段时间无疑是极其艰难的。
一众首领围坐在一座平台上，平台颇为平整，有些地方晶莹剔透得都能映出人影来。看位置应该正是以前那棵通天巨树留下来的断茬儿，瑚琏似乎还就着几个剩下的突起，修了几处桌椅和小亭。
一个面容消瘦的鲛人往嘴里扔了一块灰扑扑的鱼干，含混不清的说道：“以前总觉得你就是闲得蛋疼才会琢磨这种给鱼肉脱水的法术，现在看来还是你这个臭不要脸的脑子好使，现在存下来的鱼干都派上用场了。”
瑚琏没好气地说：“派上用场又怎么样，你们也都看到了，我们珊瑚岛还不够惨吗，整个部落的鲛人到现在连个睡觉的地方都没有，这些该死的碎片堆在一起，连个深点的坑都挖不出来，只能自己找地方露天躺着，半夜被人把内裤扒了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被怼的叫做塔力，蓬勃的灰色胡子漂浮在水里，把一张小巧的脸蛋遮掩得只剩下一双瞪得圆溜溜的眼睛。
“哼！惨？谁家不惨？你们好歹没死人，我们塔岛这次十不存一，只有我带着一帮小崽子跑了出来，还能有比我更惨的？”
“嘿嘿，那是你们作死，当鲛人不好好呆在水里，非要盖那么高的塔楼，不是有病是什么，活该！”说话的是个身材矮小的鲛人，短粗的黑色鱼尾加上光溜溜的脑袋显得很活泼。
他的声音虽然低，却明显没有避着塔力的意思，对方一下就炸了。
“死老鼠，你说什么！就你厉害，连自己都差点被闷死在老窝里，还有脸敢笑我。”
这个矮小的鲛人叫潭笑，他们部落索性抛弃了一切水面附近的活动，安心在海底打穴挖洞，倒也过得安稳。不过仍旧被这次地震推平了住处，一直居住在最底部的潭笑被埋得最深，差点就没爬出来。
身材消瘦却胡子蓬勃的那个叫塔力，他们部落几百年来不断搬运石头沙土，硬生生从海底造了一座直达海面的高塔。这座高塔一直是他们部落的骄傲，占地不大却结构精巧，居住舒适度绝对排第一，但是唯一的弊病就是不太结实，这次情况危急，几乎所有的鲛人都堵在一起被埋在了塔下。可怜塔力现在跟光杆司令也没什么区别。
因为离得不远，两个部落之间没少发生摩擦，两个首领也是看对方极其不顺眼，觉得对方从头到尾每一个鳞片都令人恶心。
瑚琏见两人大有一言不合就要动手的趋势，急忙岔开话题道：“据我所知也不是都像咱们几个一样，瑚乔前两天去滨岛就发现，那边基本什么变化都没有。”
潭笑一听立马来了兴致：“果然还是滨清首领厉害，臭不要脸的，今天没见滨清首领来啊，你的面子这么不管用么？”
事实证明，并非只是因为私人恩怨，怼人完全是潭笑的习惯。
“她答应了会来，不过听说她最近新认了两个儿子，可能路上耽搁了些时间吧。”
“儿子！”
在座的有半数人都忍不住惊呼了一声，互相看了一眼又都冷哼一声，傲娇地偏过头去。瑚琏忍不住有些好笑，这些人当年为了追求滨清没少争风吃醋，现在年纪一大把了还是这副样子。
清了清嗓子，瑚琏开始说正事：“这次请大家来是因为我有个设想，大家都斗了这么久，也算得上半个朋友，这次死人的死人，没家的没家，说句实话，咱们也没什么必要再斗下去了，不如找个合适的地方，大家都搬过来当一家人得了，你们觉得怎么样？”
没有想象中炸了锅一样的场面，所有人都反常得沉默了。
第一个表态的仍旧是有点小个子的潭笑：“臭不要脸的，你说的也不是不行，不过我们在潭岛生活习惯了，真要换个环境，难保能够适应，就跟塔臭美一样，你不让他住在石头房子里，每天不到海面上去晒晒太阳，他肯定浑身难受，所以不是我不答应，实在是咱们都没必要委屈自己。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不过大家都元气大伤，也没什么精力再斗了，好歹大家都是邻居，该互相帮助的时候还是会互相帮助的，我潭笑先带头保证，如果有谁趁着这个时候落井下石的，我第一个不放过他！塔力跟我是一个意思，是吧？说句话啊你。”
塔力一瞪眼，抖了抖胡子说道：“好听的都让你说完了，还要我说什么。”不过他还是看了一圈各有所思的众人，说道：“我的意思跟死老鼠一样，大家都在这儿生活了这么久，谁也不想真被灭族，所以最近这段时期严禁部落战争，如果有趁机断人活路的，我跟死老鼠第一个不放过他，我相信瑚琏应该也支持我们的提议。”
毕竟瑚琏是东道主，塔力在做完领头人之后很识趣地把瑚琏推了出来。
在场的都是人精，联盟和协议这种东西说起来都好听，但是领头人总归是有好处的，所以谁也不会这么容易就当场答应，至少得先讨价还价一番，把利益分配给明确下来。但瑚琏这个老狐狸既然把大家都叫来，肯定有底牌说服众人，他们俩就是要先抢了瑚琏带头人的身份，再用瑚琏的底牌说服其他人。这招他们俩可是好不容易才想出来的。
事实上瑚琏的确很头疼，本来他是打算先跟滨清说好，让滨清出面说服这帮人的，瑚琏相信这帮贼心不死的老顽固肯定会满口答应。结果不知道什么原因，滨清到现在都还没有露面，这下他的王牌没有了，而这帮老狐狸可不好忽悠。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