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在她的记忆之中,她与这位太后只有几面之缘,可她向来是个极其感性之人,况且她原本就很喜欢这位太后,哪怕就这几面之缘,她此刻心中也是满腔不舍和悲痛。
“怎么会呢?”玉挽失神的喃喃着,身子踉跄,身旁夜九珹见此,顺手扶着了她的身子。
“皇上,臣所说的句句属实,皇太后她……的确是撑不了三个月了!”
“不可能!你胡说!我皇祖母她会长命百岁的,一定是你这个庸医胡说八道!你知不知道,你这可是欺君之罪,我要砍了你的脑袋!”
夜祁晗悲痛至极,内心有着前所未有的绝望和不敢置信。
“晗儿!”皇上冷喝一声,神情中也是满满的悲痛。
就在众人争论不休之时,原本昏厥的皇太后忽然醒了,声音极其虚弱的道:“吵,吵什么,都别吵了!”
“母后!”
“皇祖母!”
众人都扑去了床前,忧心忡忡的看着缓缓醒来的皇太后。
“母后,你,你醒了?你可有感觉有什么不适?母后……”
“哎呀,行了!”皇太后摆了摆手,叹息道,“哀家的身子,哀家自己清楚,你们也不必挂心了……”
“皇祖母……”夜祁晗半跪在床前,此刻这个十七八岁的男子汉竟然哭得像是一个孩子。
皇太后见此,内心有所动容:“晗儿,你今年都十八了,怎么还像个长不大的小孩子似的,动不动就哭鼻子?”
“母后,你是否早就知道……”夜浩正低垂着眼眸,神情有些怪异。
皇太后点了点头。
“皇祖母,你为何不早说?你这样……”
太后摆了摆手,面上仍旧带着慈祥的笑容:“哀家这病呐,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反正也就这样了,何必要说出来,惹你们烦恼呢?”
“母后……”
“行了,你们都先下去吧。”太后叹息道,“阿挽,珹儿,你们留下,哀家有话想跟你们说。”
众人都退下之后,就只有夜九珹和玉挽陪在皇太后身边。
“阿挽,刚刚哀家答应了你,许你一个心愿。”皇太后轻轻的拍着玉挽的手,面容温和,“说吧,只要是哀家能做到的,定然会帮你的。”
玉挽眸中雾气缭绕,看着这位老人家分明知道自己活不久了,却还装作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只是为了让他们这些子孙宽心,她一时没忍住,晶莹的泪水像是连绵的雨滴一般,从眼眶滑落。
虽然玉挽真的很想要那封休书,这样她就可以远离夜九珹了,可她也知道,这位老人家最希望她和夜九珹可以和和睦睦、恩恩爱爱,甚至在前不久还说希望他们能有孩子呢!
她若是在此时求一封休书,皇太后自然不会否了她的。可皇太后对她如何,她心里清清楚楚的,她若是现在还跟太后提出这事,她岂不是太狼心狗肺了?
夜九珹见玉挽此刻哭得梨花带雨的,面色凝重,忽然跪在地上,沉声道:“皇祖母,孙儿想请求皇祖母应允一件事,孙儿想……”
“夜九珹!”玉挽突然打断了夜九珹的话,神色着急。
皇太后看了看夜九珹,又看了看玉挽,见两人这番模样,心中不由得叹息,握着玉挽的手:“阿挽,你可是想让哀家下旨,让珹儿休了你?”
玉挽眸中含泪的望着面色有些苍白的皇太后,一时不知该说是与不是:“皇祖母”
“哎,阿挽知道的,哀家最疼你,无论你是否想继续下去与珹儿的这桩婚事,哀家都会如你所愿,届时有了哀家的懿旨,封你为公主,自然不愁日后找不到夫婿,而且,日后阿挽照样可以唤哀家一声皇祖母,少了一个听话的孙媳妇,倒是多了一个好孙女儿,对哀家来说也没少什么。所以,趁着哀家还能说话,你若是想要休书,哀家也应允你,哀家的时间不多了,能帮你的,也只有这些了”
这皇太后越说声音越是虚弱,抓着玉挽的手也越是紧了几分。
“日后你再挑夫君,哀家应该是看不到了,也不能帮你出出主意了,你”
“皇祖母”玉挽此刻已经哭成了一个泪人,她从没想到这位皇太后待她竟是这么好,而她却在她这所剩不多的日子了惹她不开心,连她想要看她和夜九珹和和睦睦这样的小心愿都不能成全,这人怎么可以这么没良心?
“珹儿,你自由便在敌国长大,受了不少的委屈,阿挽是哀家看着长大的,性子温和纯良,也是哀家最宠爱的孩子,哀家当初逼你娶阿挽并无他意,只是希望你身边能有一个贴己的姑娘,原以为你们可以日久生情,却反倒是给你们平添了不少麻烦。既然你们都有要分开的意思,哀家便”
“皇祖母,孙儿并未有想休妻的意思,孙儿既然娶了她,只要她愿意,珹王妃的位置,孙儿的妻子,便只有她一人。只是,阿挽她”
夜九珹一直低垂着眼眸,额间神色怪异。
“皇祖母,你在说什么呢?”
玉挽擦了擦眼泪,佯装出笑意来:“阿挽想跟您说的不是这事!”
皇太后神色惊诧的望着她,原本暗淡的眼神因为她这一句话而散发着期待惊喜的光芒:“不是这事?你不是想离开珹儿?”
玉挽看了眼同样惊愕的望着她的夜九珹,从他眼里看到了不解,她又别过头去,宽慰着太后:“皇祖母,你刚也说了,阿挽是您从小看着长大的,阿挽的性子您也最是清楚,认定的事无论如何都不会改变的。既然阿挽当初求您将我许给夜,珹王殿下,我便不会后悔当初的举动,今日自然也不会想要离开他。”
“你此话当真?”
听到玉挽这话,皇太后倒是比夜九珹还要激动。
玉挽神色有些犹豫:这话哪里当真,她今日分明就是奔着休书来的,可谁能料到会突然出了这样的事,现如今也只好先放弃这个念头了,至少在皇太后还活着的这段日子,她暂时是不能离开珹王府了。
“恩恩!当真!”玉挽强颜欢笑着。
有了玉挽的保证,皇太后面上也开心了不少,与二人长谈了许多,最后才放二人离开。
不过,在二人离开寿康宫后,太后立马就召见了皇帝,这出戏可是一直将他瞒在鼓里,若不是担心他为了自己的“病情”而误了国事,太后定然是不会这么快告诉他的。
知道真相后,皇帝起先差点气得没将这群太医给摘了脑袋,不过他们又都是听了太后的命令,皇帝也拿自家这个什么玩笑都敢开的母后没办法,所以也只好罚了他们半年俸禄,不过太后可不是赏罚不分的人,这些太医帮了她大忙,她怎么可能让他们吃亏,所以,在皇帝罚了他们俸禄之后,她又给太医院的人双倍的补偿。
“你怎么还在这儿?”
刚从太后寝宫出来的夜浩正看见还在一边候着的夜祁晗,便恼怒着问道。夜祁晗只以为父皇是为了皇祖母的病情而伤神,虽说他自己也红着眼眶,但还是劝慰道:“父皇宽心,皇祖母她,她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夜浩正心情沉重的叹了叹气:“你从小便跟在你皇祖母身边,这段日子,先放下手中的事,好好陪在你皇祖母身边,跟她说说话吧。”
夜祁晗听到这话,立即跪了下来,叩谢道:“儿臣谢父皇恩典!”
这的确是夜祁晗的心愿没错,但皇太后日后要每日看着自己疼爱的孙儿在自己面前或是伤心感慨,或是强颜欢笑,这岂不是让她存心过意不去吗?
且说夜九珹和玉挽,还有随行的安如意。三人原本是乘了三两马车过来的,可这一出宫,安如意的马车便凑巧的坏了,这样一来她就能睢水推舟的与夜九珹同坐一辆马车了,玉挽此刻心情低落,对于其他事也满不在乎,径直向自己的马车走去。
安如意神色间也带着悲伤,挽着夜九珹的胳膊:“珹,走吧。”
夜九珹迟疑片刻,神情清冷看不出任何异常,拂开了她的手,淡声道:“你乘本王的车回去,我与她有些话说。”
看着他竟然上了玉挽的马车,安如意心中嫉妒的发狂,面上却只是一瞬间的狠辣,便转身向夜九珹的马车走去。
正躲在马车内偷哭的玉挽,见夜九珹也坐了进来,慌忙的擦了擦自己的眼泪,不悦的问道:“你进来做什么?”
夜九珹蹙眉看了她一眼:这女人怎地这么爱哭?
而他,原本就不太喜欢女人,更是讨厌哭哭啼啼的女人,这也是这么多年来他一直一个人的原因,可这不过来了九幽国几年,府中竟然有了两个女人,一个是拒绝不得,一个是不想拒绝
夜九珹理了理墨袍,坐在玉挽对面,淡声道:“你放心,皇祖母不会有事的。”
听到他这话,玉挽自然知道他是在安慰他,而见他这般淡定的模样,她心中又有些同情他:都说自古无情帝王家,其实不是无情,而是习惯了喜怒不形于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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