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看不到正文, 是因为你没买够一半的v章哦~ 正所谓“七窍流血”,这样的死状实在可怖又凄惨!
不必尸检, 郁容一眼就看出了问题,这哪里是羊痫风发作的症状?!但凡有些见识的, 第一时间便会作出中毒的推断。
显然,在场的村民,不在“有些见识的”范畴之内。他们又是惊惧,又是唏嘘, 竟无一人怀疑张周氏的死因……不能完全说是这些人太愚昧了,毕竟不是信息发达的现代,大家眼界有限见识少,从不曾见识过这样的阵仗, 只当羊痫风发作起来太厉害了。
郁容心知,事情很不对劲。
可他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一时之间犹豫不定, 却不好贸贸然, 跟眼前一群根本不熟悉的村民说,张周氏之死另有隐情吧?
第一反应是“毒杀”——咳, 影视剧与网络小说的影响着实有潜移默化的效果——然则口说无凭。且这样的猜测太过于主观,真相也不乏有意外的可能,如张周氏误食了毒物。
记着要谨言慎行的郁容,暂时保持了沉默, 并非“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而是在场之人没个能主事的, 便将情况说明了,除却会带来惊惶,甚至引发众人之间对彼此的猜疑,没任何好处。
村民围着尸体,交头接耳,不敢站得太近,又不会离得太远。
有人跑开找里长去了。
郁容在近处打量着死者,目光落在其左手,准确地说,是腕部,可惜因是侧着身、蜷曲的姿势,那里基本被压在身下遮挡住了……吸引他注意的是,灰扑扑的麻衣里,隐约露出了一点晶红……不是血,好像是手腕上带着饰品。
无法不在意的感觉。有些古怪。可灵感闪过脑海,转瞬又消失了。郁容觉得好像忽略了哪里,乍然却怎么也想不起。
张周氏毕竟是女人,三十岁不到,不算老人,作为男性,不好再靠得更近,肆意翻看人家的尸体——他是大夫,非仵作!
里长还没等到,一个男人冲了过来,气势汹汹地扒开人群。
郁容心里存着事,一个不留意,差点被推搡到了地上,好在系统的武功不是白练的,身体反应比之前灵敏得多了,脚步几个错位,复又稳住了身体。
定睛一看,这才注意到来人的长相。
瞧着他面生,下一刻,就见男人满面的错愕,遽然变化,变得好似悲痛极了,整张脸憋红得发黑。
男人忽地扑到尸身前,嚎啕痛哭,嘴里叫张周氏小名,嚷嚷着不相信她就这么死了。
郁容轻蹙眉头,默然旁观了稍许,干脆退出了人群。
不知道是不是他阴谋论了,他总觉得那个男人哭得太假了。
蓦然想起了林三哥之前的感慨……
心里的怀疑愈发加深了。不是他一个人感觉不对。人群外围,有几个指指点点的,小声表示“张油子”——也即张周氏的丈夫——在做戏。
显然,张油子的名声在青帘十分不好。
说闲话的人们,倒没怀疑张油子害了张周氏,从他们交谈之中得知,张油子整天混迹在市井之间,好几天没见晚上回家了。
郁容默默听罢,不由得疑虑了:要真是这样,张油子给张周氏下毒的几率就不大了……不是没可能,而是张油子没那智商设计太复杂的局。
难不成,真的是他思想太阴暗了,凭着主观印象,就给张油子定了罪?
少年大夫摇了摇头:身为医者,切忌偏见,万万不该先入为主。
……算啦,还是回去烧早餐吧。
显而易见,张周氏之死,暂且不是他能管到的“闲事”。反正,这类不明原因的“猝死”事件,律法有明文规定,家人必须得上报。届时官府会派人来核实情况。没问题的让家属直接葬了,有疑点的会移案转由提点刑狱司调查。
郁容自觉要成为专业的医生,恪守“职业道德”,救治的该是活人或濒死之人,没必要捞过界,跑去管死人的事……不然,可不就“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了嘛!
现实总会打脸不及。
郁容刚做好猫饭,早餐的咸肉粥还在炉子上温着,老里长过来找他了,请他去殓房看一看张周氏的尸体。
原来,张油子果然不愧为“油子”,死活不愿报官。理由是报官了,张周氏的尸体可能被剖开,不仅丢脸,还会玷污家声。
张油子闹得凶,其他人管不着他,老里长倒是村里的权威,可也有顾虑。虽然张油子一脉,跟张氏宗族的关系远了,根本不亲,但毕竟同村同姓的,还是有些顾虑的。
再则……
老里长犹豫了一会儿,才似下定决心,小声问:“小郁大夫你老实说,小周真的是羊痫风发作死的吗?”
——村里一大半的都姓张,于是嫁过来的媳妇们,平常称呼一般都以其姓氏区分。如林三哥叫张周氏为“周二嫂子”,老里长是长辈,就直呼“小周”。
言归正传。
郁容对老里长十分尊敬,对方既然明确问出口了,便也不隐瞒:“不是羊痫风,周二嫂子是中了毒。”
“毒?!”老里长惊吓之下差点吼出来了,急忙忙道,“怎么可能?会不会弄错了?”
就算不曾仔细检查过张周氏的尸身,郁容对中毒一事仍是相当笃定。
老里长对郁容还是十分推崇的,尽管难以相信,倒没再质疑,只眉头皱紧:“是谁,难道是张……”又倏然住口,语气一转,再次问道,“可晓得,小周中的是什么毒?”
郁容迟疑道:“有些猜测,只是……”
“怎么了?”
郁容摇了摇头。
目测张周氏的死状,他在第一时间就有过猜测,可按理说,那样的毒物,应该还未有出现在旻国过……从匡万春堂那边确认过这一点。
“只是……”
郁容倏然阖嘴。要不是环境不对,他真想给自己的额头来上一个巴掌——又一次被惯性思维影响了!
“小郁大夫?”老里长不解。
少年大夫敛回思绪,正色道:“小子不能十成地确定,但周二嫂子有很大可能是误服了砒石,砒石乃至毒之物,些许粉末入口,便会中毒,轻则流涎作呕,或可能昏厥,重则猝死,七窍流血而亡!”
老里长惊悚了:“那砒石到底是什么东西?”
郁容犹疑少许,还是给了回答:“大爷想是对雄黄、毒砂有些了解,砒石由此炼制而来。”
砒石者,信石也,由雄黄、毒砂等矿物加工而成,有红、白二种。药用以红信石为多,天朝人熟知的至毒之一“鹤顶红”正是此物。砒石再经炮制,便是在中外历史上皆鼎鼎有名的“pī shuāng”。
老里长脸色难看极了——可不,照小郁大夫的说法,砒石这东西绝非张周氏轻易能接触到的,又不像毒草毒果一样容易误食,或者遇到毒虫毒蛇之类的情况。
“小郁大夫,”老里长忍不住再次确认,“你确定?”
原本不是特别确定的郁容,经这一遭,忽地想起之前看到张周氏左手腕时的古怪之感,那掩盖在麻衣之下的晶红,越想越觉得就是红信石!
他没有一口说死,只道请人翻查一遍张周氏的尸体,或便能真相大白。
老里长认可了其建议。哪料,再度遭到张油子的强烈抗议。
郁容站在老里长的身后,目光从张油子的脸庞滑过,落在了张周氏的手上——尸体刚才被挪移了,两只手与腕部都能看得分明。
有些出乎意料。
之前看到的晶红好像是错觉一样,张周氏的腕上根本没有带任何装饰物。
不过,少年大夫的眼神真的特别好,只这一扫,原本的三分不确定,变成现在的九分肯定……从张周氏腕部那一小片皮肤,隐约可见的痕迹,可知,之前她是带着手串一样的东西。
问题来了,东西现在怎么不见了?郁容不得不把怀疑的目光,再度聚焦在欲盖弥彰的张油子身上……这一次不是他偏见,而是有合理可信的推测。毕竟,从这男人来了后,其他人都被拒绝触碰张周氏的身体。
殓房的气氛有些僵硬。
老里长也拿这无赖没什么办法:说到底,死的是张油子本人的媳妇儿。
到最后,只能强硬表示,张油子如果不愿报官,作为里长,他必得行驶自己的权利与职责,直接越过死者家属,向衙门禀报实情。
老里长行事自有沟壑,没有直接对张油子说,张周氏是中毒而死的,怀疑其中或内涵别情。
张油子不敢闹得太过分——里长的权威在乡下还是有相当的威慑力的,只不过老里长一向不怎么仗势欺人罢了——态度一下子转变了,一面悲痛大哭,一面表示,他马上就去城里,主动请衙役来这里核查。
事情至此告一段落了。
不管是意外,或者谋杀,其实与郁容没干系。
老里长对小郁大夫一贯是维护的姿态,除了那几个问题,明显不打算再让其搀和其中。
谁知,任他二人哪一个都不曾预料,跟郁容八竿子打不着关系的张周氏猝死之事,竟又扯出了诸多是非。
张油子果真去报官了。跟他一同回来的,竟是一身血裳的逆鸧郎卫。
这位郎卫,拿出腰牌亮了一下,下一瞬,不给郁容解释的机会,琉青刀鞘架在了他的脖子上,以蓄意谋杀罪,要将他抓走讯问。
噼里啪啦,爆竹声声,惊扰了乡野早晨的清寂。
老远都能听到,孩童们欢呼雀跃的笑闹声:“抢糖啦,抢糖啦!”
少年大夫撒着糖果。
一身鹤氅,明艳的红,衬得笑面如桃花,整个人都喜气洋洋的。
是该“喜”了。
毕竟,新房子终于开始建了……有了窝,才是家呀!
爆竹放完,主持建造的行老,领着匠工们,对着香炉拜了三拜,嘴上念念有词,洋洋洒洒说了好几百字的吉利话。
几人遂拿着铁锹挖起了坑。
方方正正的一个坑,近一尺深,扔进去一挂短爆竹,炸完了后,填上一层碎石头,紧紧实实地压板、压平,浇上一层石灰、沙子和黏土“三合土”的泥浆,其上又铺了一层碎石。
至此,旻国版“开工仪式”就完成了。
“开工仪式”结束,就是小孩子们最期待的“喜酒”了。
郁容没亲戚朋友,光请匠工要不了三桌,考虑到新人落户,邻里关系也需打点,就在客栈门口的棚子里,添了几桌流水席。
新房开工是大喜事,来吃酒的人是多是少,也关系着主人家的颜面。
青帘百几十户的人家,绝大多数与郁容没直接往来。出乎意料的是,超过半数的人家,都来了人吃酒。他们也不白吃,来时会带上一份贺礼。没什么份子钱的说法,送的全是“土特产”。
富裕的人家送上十几二十个鸡蛋,一小袋子芝麻,或是河西传来的比较稀罕的花脸豆;条件差的,或比较小气点的,多是送些自家种的新鲜蔬菜,刚从水里网到的两尾鱼,干笋小菜什么的……够办晚上一顿饭了,兴许还能剩余不少。
热热闹闹吃了这一顿,酒足饭饱的匠工们,浑身都是使不完的力气,吆喝着干起活来。
郁容跟他们一起去了现场。
倒没打算做苦力活啦——现在不是农忙季节,零工有的是,不缺他一个搬石头的——只是在边上看着,jiān zhí一下监工而已。
虽不懂建造方面的问题,到底是以后的家,郁容免不了有一些自己的构想,需要与匠工们沟通。
好在,当初在农村里体验生活时,曾见过农家自建房的过程,还是有些常识与概念的。
房子所在的地方,严格来说不算是在村子上。
青帘的庄户,其实是沿河而居的。
不过“河”太窄了,勉强够两条农用小木船并行,村民呼其为小横沟。
小横沟北面,是好一片菜园子,菜园子再往前,成条形状散布的便是各家各户的房屋。以南,阡陌交通,横平纵直的水沟和田埂,将齐整的土地切割成大大小小的“田”……足有成百上千亩。每隔不到百米的地方,有小木桥连接着小横沟的北与南。村民们下田干活,回家吃饭,都挺方便的。
郁容的屋子就建在了小横沟的南边,远离了其他住户,差不多是在青帘与邻村隔界的地方了。
小横沟在此转了个弯,流入一条更宽的、被唤大横沟的小河。两条沟中间,形成了一片水湾,岸上的地势很高,十分不规整。
据说,以前这里长了一片绿竹,又因靠南在与整片农田连接的地方凹下了一个小水凼,当初便没算在良田里。后来竹子被砍了,这里被辟成了菜地,由于离村子有些远,不如菜园子方便,老里长就把它租出去了。
正在上一户租这片地的人家搬离青帘之际,郁容来了,一眼就相中了这里。
清净,地盘大。从水湾,包括水凼,共有五亩的地……不管是建房子,圈院子,开辟一块地种东西,绰绰有余了。可对“不差地”的老里长来说,根本算不上什么,乐意做个人情,以租的名义、实际上卖给小郁大夫。
房屋就建在这一片地的正中央,恰好是地势最高的地方。
哪怕前有水湾,后有水凼,在四五月的汛期里,也不担心会被淹掉。
布局则照着郁容熟悉的那种农家小院来规划的。
具体实施,是以行老的意见为主……他才是行家。
这一天,郁容一直待在现场。
说是“监工”,实际上根本就没他什么事。二三十个汉子,都是熟练工,手艺精湛,力气又大,干起活来又快又好,没得挑剔。
照这个势头,说一个月定能建好房子,那绝对没问题。
郁容彻底放下疑虑,心里安稳了。想要什么样的房子,已经跟匠工们沟通好了,该提醒的也都提醒了,自己根本没必要从早到晚在现场看着,弄得好像不放心人家一样,每天过来看一两眼就差不多了。
这样想着,便和行老招呼了一声,看天色渐晚,又去客栈准备晚上的酒席……
等酒席散了,善后处理完毕,已至亥时。
回了义庄,郁容直接躺到了床上,别说洗漱了,一时间连手指头都懒得动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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