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安静的等了好久，修平终于苦笑一声，说道：“我修平一生几乎没自己拿过什么主意。三岁老爹让我开始习武，我就去习武，师父让怎么做，我就怎么做，绝不打折扣；八岁进皇家少年特训营，一样唯教练之命是从；十二岁加入进入锦衣卫，十六岁入选龙骑武士，二十四岁当上龙骑武士首领，直到三十一岁挂掉，皇上的意志就是我的意志，皇上不满意的人就是我的死敌，皇上要是让我吃****，我二话不说，马上捡起来就吃，从来就不会想对还是不对，应该还是不应该。”
“从我开心习武的那一天开始，老爹、师父、叔伯、长辈、教练、长官，个个都跟我说‘要忠诚’，忠于自己的誓言，忠于自己的主子，我做到了。我的手和脚是皇上的，我的牙齿武器是皇上的，我的心是皇上的，我的灵魂也是皇上的，一直到死的那一刻。”
“我认为我已经兑现了我的诺言，我一生都奉献给了皇上，可以问心无愧。”
“我没有想到，死了之后会进入监察司，会向皇上以外的人宣誓效忠。”
“我更没有想到，现在竟然要我在皇上和小刀大人之间进行选择，这是我平生第一次这么深入的去想‘忠诚’这件事。我怎么选择？无论我怎么选择，好像都是错的。”
“我突然想到当年教官说的一句话，大概是说‘当你有一天在想忠诚是不是对的时候，那实际上你就已经背叛了忠诚。’这句话是不是说得很有道理？”
“幸好，我还有第三条路。”
“我还可以选择死，让自己灰飞烟灭！”
修平说着，突然从腰间拔出一把匕首，猛的一下刺入了自己的喉咙。匕首的剑尖从后颈透出，他竟然把自己扎了个对穿。
修平脸上带着微笑，后退了几步，身体靠着一根水泥柱竟得不倒地，眼睛却慢慢的闭上了。
一阵青烟从修平的尸身上飘起，很快就消散了。
这就是他的选择。
他确实值得笑，因为他这一生，都无愧于心。
黄子华对着修平的尸身深深的、恭恭敬敬的鞠了一个躬。
其实他站得离修平并不远，以他的身手，如果想要抢救修平，完全可以夺过他的匕首的。但是黄子华没有这么做，大概他也体会到了修平的心情，他只有成全他，让修平成全他自己的忠义。
监察司的人丛中走出了五六个人，列队在修平的尸身前，立正，默不作声的右手握拳按住心脏的地方，庄严行注目礼。
五秒钟之后，他们也从腰间拔出一把匕首，学着修平那样，一下子插入自己的喉咙。
陈小刚双目含泪，亲自上前把修平和那六个人的尸身移到墙边，整齐的排好，把他们的衣服整理整齐。古风想要上前去帮忙，也被他制止了。
“好！果然可敬可佩！”黄子华大喝道，突然猛的转身向着我道：“如今可有这样的忠义之士？！”
我默然。
“没有！绝不会有！”黄子华高声愤激的叫道，“你们会说他愚蠢，会把这个叫做愚忠！我倒想问问，什么叫做‘聪明的忠’？”
他突然一下子冲到我的面前，一把抓住我的衣领，把我提了起来，恶狠狠的叫道：“告诉我，什么叫做‘聪明的忠’？！是不是总要想对不对应不应该？！是不是总要以保命为大前提？！是不是总要以自己的利益为出发？！告诉我，你们忠于的是谁？！告诉我！！！”
黄子华两眼赤红，目呲欲裂，脸上的肌肉都已经变了形了。
我从来没见过“我自己”会是这个模样，不由自主的觉得心寒。
小月无力的想要拉开黄子华，小红叶则在他身上一阵乱打，可是就好像微风吹过石柱，毛用都没有。
黄子华冷哼一声，把我扔到了地上。
“我知道，你不会回答，因为你也知道，人心不古，道德沦丧，这本来就是事实。”黄子华终于恢复了冷静。
我咳嗽连连，好不容易才忍住，说道：“是你逼死修平的，你那我出气也没有用。”
黄子华平静的说道：“不是我逼死他的，这是他自己的选择。再则，死有轻于鸿毛，有重于泰山，修平死得其所，所谓青山忠骨，千古流香，所有的人都会尊敬他。”
黄子华盯着我：“现在，轮到你选择了。你是继续跟着我，一起迎接大同世界的到来？还是做我的对头，当场毙命？如果你选择前者，你还是我们监察司的人间总代理；如果你选择后者……”黄子华目光扫过我身边的人，“我马上就可以成全你们。”
其实从他轻蔑的语气里，我已经知道，黄子华根本就坚定的认为我会选择做那个有名无实的所谓人间总代理，他之所以要让我当众选择，只不过是想要羞辱我而已。
我苦笑。
“我还能有其他选择吗？”
“你没有。”
“不过我得先声明，我的选择只代表我个人，你不能为难我的这些朋友。”
黄子华不说话。
“首先，我师父和两位师兄，他们根本就跟这件事无关，我希望他们回到老家去，继续耕田种地，老老实实的做他们的农民。以后不管世界变成什么样，不得骚扰他们，必须保证他们的安全。”
“几只蝼蚁而已，我答应你。”
“小月和小红叶本来就是两个与世无争的孤魂野鬼，我也希望让她们回去，自生自灭。”
黄子华冷哼一声：“可以。”
“李长灯和刘莹，我也希望让他们离开，找个地方隐居起来，过他们自己的生活。”
黄子华看着李长灯和刘莹，沉默了。
“你不同意？是不是怕他找你麻烦？”
黄子华冷哼一声道：“螳臂焉能当车？可以，我同意，但是不要让我再见到这个人。对于背弃皇上的人，再见到必然是跟陆金剑一样的下场。”
我望向小红叶：“你带他们走吧。这几个人，只有你完好无损，我就把他们交给你了。”
小红叶看着我的眼睛，半晌，坚定的点头。把小月背在背上，左手扶起师父，右手托起李长灯，向电梯那边走去。王朝金和孙磊艰难的跟在后面。
“我不走，我要跟相公在一起。”小月虚弱的说，可是她太虚弱了，只能任由小红叶摆布。
我看着他们走进电梯，看着电梯显示的数字逐渐到了一楼，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还有这些特警队……”我说。
“他们不能走！”黄子华坚决的打断我说。
“他们不会走。”我也打断了黄子华，“他们会跟我一起战斗。”
我话音未落，那特警队长洪新已经手一挥，冷酷的喝道：“开枪！”
训练有素装备精良的五十六个特警队员立即散开，高低错路，前后配合，五十六把全自动冲锋步枪同时喷射出恶毒的火焰，五十六把枪同时开火的声音在这狭小的空间里真是震耳欲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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