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雪清宛神情有异,又是看向自己,雪清欢顿觉雪清宛有什么事瞒着自己,便对郑晨凫未说出口的话感到有些好奇,遂问道:“太什么?”
咦?她居然不知道?
郑晨凫暗中琢磨着这对兄妹的神情,一个疑惑一个紧张,一个越是疑惑另一个便越是紧张,他突然间联想到这半年多来雪清宛每次与雪清欢出行不扮成兄妹却偏偏要扮作夫妻的行为,再想想平日里雪清宛对雪清欢做出的那些不甚恰当的举动,郑晨凫忽然意识到自己好像窥视到了什么很稀有的秘密,布满浅浅皱纹的笑容里立刻充满了阴凉的诱惑,“难道你没有看到城里贴的告示吗?还是清宛没有告诉你?果然温柔乡,英雄冢,女人啊……”
“王爷!”雪清宛再次紧张兮兮的打断郑晨凫的话,插嘴说,“原本咱们想着借用安国公一案和月下眠的身份起事,如今皇帝为吴氏迁了陵,又封了月下眠做太子,抢先夺咱们的借口,咱们该如何是好?此时起兵难以名正言顺,属下等是否再蛰伏些时日,待皇帝被贵妃娘娘彻底拿下后再带兵北上岂不更快捷?更何况月下眠既然能成为太子,想必他早就背叛了我们,而今朝中有皇帝和一众朝臣为他作支持,他又掌握了王爷许多秘密,可是对大业最大的威胁!如此不听话之人,王爷是否需要属下……”
雪清宛做了一个手起刀落的动作,他是否是真心为郑晨凫的“大业”着想不得而知,但杀了月下眠却是他认识月下眠以来最大的愿望!
“杀了他?不不不……”郑晨凫显然没有将雪清宛用眼神向他传达的恳求放在眼里,他缓步走到雪清欢面前,上下打量着她,甚至想伸手触碰她,却被雪清宛快步上前挡住了。郑晨凫悻悻的缩回手,森然笑道,“本王有他最钟爱的太子妃娘娘在手,还怕太子殿下不听话吗?这比杀了他更有趣!你说呢,太子妃娘娘?”
多口舌的老匹夫!
雪清宛暗暗咬牙,他转脸看向雪清欢,心中不免慌张,生怕她会瞬间变脸离他而去,他忐忑不安的摸上雪清欢的手腕,欲在对方做出反应的一瞬间制住她,好将她留下。
雪清欢却表现得出人意料的平静,她只是低声呢喃着“太子妃”三个字,顺便摆出一脸若有所思的表情而已,并没有雪清宛想象的那么激烈。
然而雪清欢表现的越是平静,雪清宛却反而越是慌张,他正要张口说些什么时却又听郑晨凫接着说道,“从不入流的安亲王府女侍卫到正一品的安亲王妃,再到超品太子妃,不过三两天的时间你便做到了别的女人一辈子都在努力却一辈子都难做到的事情,你的晋升速度堪称史无前例第一人了!你可知有些女人虽然生来便高贵无匹,享无尽尊荣,却是一辈子都没能跨过那道最尊贵的门槛,成为享无上尊荣的那个女人,而你却只差一步,你还真是上天选中的幸运儿!”
雪清欢看了郑晨凫一眼,淡淡地说道:“随他,三年,我知。”
雪清欢表达得如此简洁,其中的含义郑晨凫没有听明白但雪清宛听明白了。
雪清欢的意思是说,她的身份地位是随月下眠的改变而改变的,而月下眠为了娶她、为了登上太子之位,他努力了三年,这些即便别人不清楚,但她心里是一清二楚的。
其实雪清欢之前是不明白的,只是在郑晨凫说话的一瞬间恍然大悟!雪清宛在端城时不断转移她视线的行为那般明显,雪清欢怎能意识不到其中有问题。更何况她虽然武功尚未完全恢复,但该有的耳力和眼力还是有的,周围人的议论纷纷、“八字墙”上偌大的悬赏告示,她岂能听不见自己的名字、看不见自己的画像?
一切不过是不自欺而欺人罢了!
也许是雪清宛关心则乱,也许是他过分自信,才会被雪清欢堪称拙劣的演技骗过了眼。
只不过这白纸黑字重金找寻的“安亲王妃”怎么就突然间变作“太子妃”了呢?
这样算来,如果她假装是被明顺找到的,那明顺还能拿到高额的赏钱吗?
这钱是月下眠出还是东宫出?
难道是皇帝陛下出?
雪清欢一时竟有点小小的纠结。
“乐言!”雪清欢难得开口一次却是为别的男人说话,雪清宛不无嫉恨的瞪了她一眼,示意她赶紧住嘴。这种暗夸月下眠的话在他听来尤为刺耳,似乎在明晃晃的炫耀着月下眠的能力,也似乎在暗示着雪清欢正在与他渐行渐远。
雪清欢将离我而去,投入月下眠的怀抱……这是雪清宛最最害怕出现的情况,也是他最最不能容忍的事情!但眼下看来此事已经无法避免,月下眠正在逐渐取代他在雪清欢心中的地位——
乐言只能是我的,月下眠绝不能留!
雪清宛骤然握紧了手中的“月逐”剑,心中发誓要在雪清欢再次见到月下眠之前将他剥皮抽筋,还要将他的脑袋挂到最显眼的地方杀鸡儆猴!
虽然不太能理解雪清欢那短短六个字的含义,但她八成是在说月下眠的好话,郑晨凫不但没有为此生气反而仰首大笑:“哈哈……你这般忠贞不渝,难怪月下眠会如此看重你,生怕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是你雪清欢做了他的正妻,现在全天下都贴满了找寻安亲王妃雪清欢的悬赏告示,这是活生生将把柄送到了本王手里啊!本王许是该感激他的,这可是本王扶持他许多年以来他对本王唯一的报答……”
说得正高兴,郑晨凫倏忽间又换了一副嘴脸,眉头紧蹙嘴角下弯,看上去颇为忧虑,他喟叹道,“可你现在毕竟已是尊贵的太子妃啊,若是磕着碰着咱们太子殿下该有多心疼,本王也不知该哭呢,还是该笑……当然,本王对你远离京城随兄长一起颠沛流离的坎坷遭遇表示非常同情,但是濒临乱世,同情又有何用呢,倒不如一场交易来得爽快,太子妃娘娘,您觉得如何?”
“交易?”雪清欢默了默,神来一笔的说,“没钱。”
郑晨凫呆:“……”谁跟你要钱了?谁跟你要钱了!本王像是缺钱的人吗?!真是有其夫必有其妻!
“王爷,这是我们与月下家的私事,与乐言无干,她涉世尚浅,不应卷入这些是非!”雪清宛蓦然单膝跪地,抱拳道,“家中祖父年迈,思念儿孙,还请王爷放乐言回广陵雪氏山庄照顾祖父,凡事尽管吩咐属下来做,赴汤蹈火,属下绝不推辞!”
郑晨凫摇摇头,一副可怜可叹的模样:“唉~本王也不忍心利用女人啊!可是太子妃娘娘毕竟跟了本王好些日子,又是同清宛一般优秀的人中之凤,大事未竟,本王如何能忍痛割爱!”
一听这套婉转的说辞,雪清宛的心顿时凉了一半!郑晨凫的意思很明白,雪清欢知道的太多,要么乖乖留下效力,要么死!
我想与她在一起,却将她卷入了是非,可当初我明明知道她与我走了便再也走不脱却还是义无反顾的将她带走,如今我依旧不悔当初,只是不知乐言是否还想着回京去。
雪清宛抬头看向雪清欢,神情里隐隐带着愧疚,却是十分坚定的不要她走。
雪清欢也听懂郑晨凫不肯放自己离开的意思了,她很敷衍的“哦”了一声,心想凭你也留得了我?
郑晨凫当她是不愿意的意思,便说道,“只要你肯留下,本王自然不会亏待了你,待本王大业成就,月下眠亦会安然无虞,到时候如果你还愿意嫁给他,你亦可带他远走高飞,本王绝不阻拦!”
虽然雪清宛对郑晨凫开的条件并不满意,但只要雪清欢能留在他身边便一切都好说,至于月下眠,既然他早晚都是个死,倒也不急在一时。因而他看向雪清欢,希望她能答应下来。
雪清欢琢磨了一会儿,果断摇头,“不信。”
雪清宛呆:“你这孩子……”搞事情!不信也别说出来啊,多打脸!
郑晨凫木着脸:“……”本王是做过什么给你留下一个不讲信用的印象?你说出来本王保证不打死你!
“你待要如何?”郑晨凫冷冷的看着雪清欢,威胁道,“若你想要逃走,本王劝你还是安分些为好,你当本王离不开你哥哥吗?小姑娘,莫要做那有了相公忘了兄长的人!”
雪清宛内心的眼泪“哗”的流了下来:“……”连外人都看出我不再是乐言唯一的小心肝了!
雪清欢很自然的将还跪在地上的雪清宛拦在身后,道,“你的人,渣,拦不住。”
雪清欢说的很现实,也很打脸。郑晨凫的私军训练方式与正规军完全一样,连皇宫里百般锤炼出来的暗卫都拦不下雪清欢,区区私军又怎么能拦下,更何况郑晨凫为了防止自己暴露只带了雪清宛,这要是打起来雪清宛帮谁还不一定!
郑晨凫突然间特别想把雪清欢放走,他怀疑这熊孩子留在这里是月下眠派来气死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