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里,父女二人沉默着,听着时钟的指针滴滴作响。
“爸,为什么,你们都从未告诉过我当年的事情,具体是怎么回事?”顾七月凝起了眉,看着她的父亲问道。
她的出声打破了这份沉静,顾霖立坐在椅子上,单手撑着下巴,似乎在沉思着什么,又像是在缅怀。
顾霖立眸子转动,犹豫了一下,反问她,“你真的想要知道吗?这件事情,远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
如果可以的话,他永远都不想让自己的女儿卷入到这场纷争中去。
深深地看着顾七月的眼睛,他的眼眸中浓浓的深情,让顾七月心中感动的情绪汹涌了起来,简直无法张口回答。
虽然父亲这是变相的想要拒绝她,可是莫名地,顾七月的心中却有着一股暖流涌过。
她的父亲,是想一直保护她的。
这就够了,不是吗?
可是心中的疑惑却愈加放大,顾七月想要缓解父母亲之间的矛盾,首先就要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既然父母都为了她付出了这么多,那么现在,她也可以。
深吸了一口气,顾七月凝声道,“我真的想要知道,当年的事情。”
早就料到了女儿的反应,顾霖立缓缓地叹了一口气,却从剪裁得体的西装口袋里面,拿出了一支雪茄。
点起雪茄,连他也是深深吸了一口,平复了一下心情,这才缓缓道来,“说起来,这也是我对不起玫儿。”
这么多年,连他也不敢触碰那段刻骨铭心的记忆。
“有了你之后,我们在临近大海的地方打渔为生,是我无用,因为顾家的人一直在寻找我,所以我根本不敢离开家里的渔船,连外出做点生意都是玫儿去的。那时候就连出海都要看周围有没有其他的渔船,我和玫儿只能过着紧巴巴的日子。”
“正是你十岁生日的那一天,我外出为你买蛋糕……不知道这些事情你现在是否还记得,那天夜里,玫儿嫌我花钱大手大脚,又害怕我亲自出门,会被顾家的人盯上,我们就此大吵了一架。我甩门而去,留下你母女二人在家里。”
顾七月只觉得脑海中依稀有些模糊印象,于是便点了点头。
顾霖立继续讲道,“那天夜里,瓢泼大雨,我担心你母女二人在家发生什么意外,便急急忙忙想要赶回去,没想到却被寻找我的顾家人发现,他们告诉我,父亲重病,现在正是弥留之际,要我马上赶回去。当时的人答应了为我给你们两个人捎句话,所以我就上了飞机回到顾家,没想到……”
“没想到,老父亲并没有病重,而是劝诫了我一番,把我软禁起来,再也不能去见你们了啊!”
说着,顾霖立的声音不由得有些哽咽,坚毅如他,这么多年为了重新和妻女在一起他付出的又有多少?
更何况,沈玫自从看见他便一直沉默,保持着距离。
好不容易,终于能和妻女相聚,居然落得如此的下场,教哪个男儿不心痛?
顾七月心疼地走了过去,拉住了父亲的手,他的大手粗糙却温暖有力,这是想要为女儿撑起一片天的双手啊!
安慰了半晌,顾七月正想要解释自己和母亲这些年来的处境,却猛然想到了什么。
刚才的话里,父亲说……他并不是无故出走,而是让顾家的人给自己母女捎了话的!可是自己和母亲在那之后,就搬家走掉了啊!
心中不由震惊,难道是母亲没有收到消息,心灰意冷之下搬了家,才让顾家的人找不到她们的吗?
不由得,她试探地问着父亲,“您说当年让人给我们母女捎信了的,您后来确认那个人真的有把您的意思传达到了吗?”
顾霖立仿佛一怔,随即道,“之后我就被家人软禁,并没有确认消息……”
顾七月突然间站起身来,紧咬着下唇。
这不是父亲的错!
这不是父亲的错!
因为突然间得到的消息,一时间顾七月心乱如麻,当年的情况一定是这样的,她一定要和母亲解释!
起身跑了出去,却看见母亲端着煲好的汤走了过来,看见了顾七月也只是淡淡地笑了一下,“七月,去帮我布置餐桌,咱们可以开饭了。”
“妈!您想错了……”
她眼眶通红,正想给母亲解释清楚,却被一道低沉好听的声音骤然打断。
“七月,推我过去。”
定睛一看,原来母亲的身后,楚天阳还自己推着轮椅缓缓走来,她虽然心急,却也起身跑了过去,去帮他推着轮椅。
走在路上,楚天阳却向自己的身后伸出了手,握紧了她柔软的小手之后,微微转身,侧脸像雕刻的线条一般,长睫毛上闪着光,“放心吧,这件事情交给我。”
看着他从容地向着自己微笑,顾七月的内心放松了许多。
和母亲的对话当中,他一定也知道了很多事情吧。
她相信他的。
俯身向下,顾七月凑在楚天阳的耳边,悄悄把父亲的讲述告诉了他。
楚天阳只是点了点头,拍了拍她的小手,让她安心。
推着他进了客厅,桌子已经被布置地整整洁洁,上面端放着清香的菜肴,深吸了一口气,这是家的味道,真是久违了。
饭桌上,四个人都没有开口,只是在品尝着菜肴。
楚天阳夹起一只大虾,金黄酥脆,放到了对面顾七月的碗里,顾七月毫不迟疑地也给他夹了一筷子,两个人相视微笑。
原本焦躁的心情,顿时一扫而光。
仿佛只要这个男人在自己的身边,就完全无所畏惧,不管有什么事情,他都会从容地安排好,一向在楚氏翻手为云,没想到应对起其他的事情来,也是覆手为雨。
眼含笑意地看着楚天阳,顾七月的心中不由感叹,不仅拥有帅气的外表,还有着能够容忍你的性格,这个男人,真的是完美无瑕。
心中不禁有些甜蜜,这样让人羡慕的人是自己的男人呢。
还来不及多想,对面坐着的父亲顾霖立也给母亲的碗里夹了一块鱼肉,淡淡地道,“这是你最爱吃的,多吃些。”
沈玫怔了一下,随即把鱼肉转放到顾七月的碗里,“女儿,你爱吃。”便继续埋头不说话。
只是在她说话的一刹那,顾七月分明看见了她眼角的红痕,听到了声音中的一丝颤抖,不由得叹了口气。
母亲的心里,终究也是一直有他的啊。
可是发展到现在,谁都并没有错,为什么,就是倔强着不能和好呢?
有些犹豫地看了楚天阳一眼,他依旧垂着眸,没有看向她。
想让父母也像自己一样幸福,顾七月实在是忍不下去,不顾楚天阳阻拦她的话语,径直说道,“妈,这是父亲的心意啊!”
您怎么能……毫不领情呢?
沈玫吃饭的动作不由呆滞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我自己喜欢会多吃,不需要他给我夹菜。”
从来没有见过母亲这样冷漠坚硬的一面,顾七月心中一酸,只是为了父亲的不公对待,她就要反驳下去,“妈——”
皱眉扬声,她正要发言,却被楚天阳打断。
“七月,父母亲的事情,需要他们自己解决。”他头也没抬,却淡淡地吃饭。
顾七月胸中一滞,却无法反驳他的话。
饭桌上重新回到了沉默中,却让人感到压抑。
匆匆的吃完了饭,顾七月主动要求去厨房收拾,便和沈玫一起走开了,等到她们转身离开,顾霖立看着逐渐消失的自己妻子的背影,长长的叹了口气。
今天一天,他叹气的次数就比往常多出许多。
或许真的是心中已经冰冷,但是顾霖立却仍未放弃,玫儿说这顿饭是最后一顿,那他就绝食,继续留在这里!
“我想,我们可以谈一谈。”身旁却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转头看去,正是端坐在轮椅上的楚天阳。
他优雅地擦了擦嘴,抬眸凝视着顾霖立,眼中似乎看透了一切,“我刚才在厨房问过,七月的母亲当时收到了您的消息,却并没有说起老父病重。”
楚天阳听闻了两边的说法丝毫不一,心中不禁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或许……这一切,都是一盘巨大的棋。
顾霖立心中一惊,他也以为,事情的根源在于当年自己叫人捎给沈玫的消息并没有送到,可是现在送到了,这是……
心中猛然顿悟,他不由得站起身来,眼眸沉了许多……顾家,全都是顾家!
深深地看了楚天阳一眼,顾霖立转身离开,他要马上去找玫儿,去和她说清楚!
楚天阳的一句话点醒了他!
远远地,屋外传来一声低沉的声音,“孩子,顾某欠你。”
楚天阳只是坐在轮椅上,微笑着看着他的背影远去,还没等自己有所回应,身体骤然抽搐了起来……
厨房里,顾七月沉默着帮母亲收拾着碗筷,沈玫却推了她一把,“去吧,让妈自己静一静。”
她想自己待着,这是最后在一起吃饭了,这之后,两个人就要回到自己原本的轨迹上,不会再次相遇。
可是心中,却是针扎一般的疼痛。
“玫儿!”突然间,顾霖立掀开帘子走了进来,二话不说,抱住了自己身前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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