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回头去看,单听这说话的声音和急促的马蹄声,我便知道是阴差到了。果然,孟婆一回头喊道:“阴差兄弟,你怎么来了?”
我也回过头去,只见阴差横握着狼牙棒,骑着他那匹大黑马奔腾而来,黄泉路上所有的彼岸花都纷纷给他让出道来。
顷刻间阴差已经到了我们跟前,他翻身下马,把狼牙棒重重的往地上一插,也不知是狼牙棒极重,还是阴差力气极大,那狼牙棒竟生生插入地下七八寸深,稳稳当当地立住了,阴差又把牵马的缰绳在狼牙棒上草草一系,这才又向我们走近几步,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目光如炯,威严森森,使得我不敢直视,低下头来。
阴差转眼看向孟婆,一抱拳道:“多年不见,孟婆别来无恙?”
孟婆对阴差像是十分客气,身子侧了一侧,算是让过了阴差的施礼,一手牵着捆在我身上的绳子,另一只手朝阴差摆了一摆,说道:“你我的交情,就不需要这些虚礼了吧!”
阴差收拳尴尬地笑笑,连声说道:“也是也是,倒显得见外了。”
孟婆又疑惑地问道:“你多年不入鬼门关不来奈何桥,今天怎么过来了?”
阴差看了我一眼,手朝我一指,说道:“我为他而来。”
孟婆更不解了,反问道:“为他?他跟你有什么关系?”
阴差脸上神色微变,显得有些不好意思,说道:“我喝酒误事,去阳间拿人拿错了,把这死期未到的人给拘来了。”
孟婆眼睛一眯,反问道:“你喝酒误事?当年因为老鸦的事你不是戒酒了吗?”
阴差脸上尴尬之色更甚,吞吞吐吐说道:“这个……确实有戒酒这么回事……可是……可是后来我忍不住酒瘾,又破戒了。”
孟婆看着阴差,一脸微笑,微笑中带着怀疑、戏谑,甚至还有几分调皮。
阴差见孟婆这副模样,脸上的表情更加复杂了,想笑又不好意思笑,不笑却又太尴尬,威武高大的身躯配上这似笑非笑的表情显得格格不入,十分滑稽。
“行了!”孟婆止住笑容说道,“你也不用糊弄我了,老太婆也不是傻子,刚才我已经在三生石上把这小子的过往经历看得一清二楚了。你呀,都是那乌鸦把你害的,迟早有一天你会毁在它手上。”
阴差一听到孟婆说到乌鸦,脸上的表情瞬间一肃,满脸的落寞与悲伤。孟婆见了不忍心再说,只问道:“它这一趟趟的用柳木鞋送人来阴间找你到底是想干什么呀?它害你还害得不够吗?”
阴差叹了口气,答道:“还不是为了那棵柳树,它想知道我什么时候能把柳树给除了,还树上那些亡魂自由。”
孟婆惊奇的问道:“它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栽那棵柳树吗……”
阴差看了我一眼,赶紧打断孟婆的话,说道:“孟婆,别说了,老鸦的事我以后会处理的。”
孟婆也看了我一眼,显然他们不想让我知道得太多。其实我也确实是竖起耳朵在听他们说话,他们说的老鸦显然就是乱坟岗的那只乌鸦,那乌鸦虽然长相丑陋,但是给我留下的印象还不错,后来听刘婆婆讲了它的故事,我更觉得它有情有义,比这世上很多人都好太多,所以听阴差和孟婆说起老鸦我便特别想知道更多的事情,说不定还真能帮上它。
现在阴差和孟婆显然对我有所顾忌,不再谈论老鸦,我心里很有点失望。孟婆把手上的绳子递给阴差,说道:“带他走吧,我本来也没准备带他去阴司,如果被阴司看到他这双柳木鞋,那你和老鸦的事情就败露了。”
阴差接过绳子,俯身一拜,说道:“谢谢孟婆,阴差铭记您的恩情。”
孟婆摇摇手答道:“什么恩情啊,我虽然在这奈何桥头见了千万年的生死离别,却也不似阴司那些人一样铁石心肠,更何况你对我也是有恩的。”
阴差微微一笑,说:“孟婆说哪里话!”
孟婆手一摆,说:“走吧,走吧,我今天的汤还没煮好呢!”说完蹒跚着向一边的凉亭走去。
阴差看了一眼孟婆的背影,也不多说,牵着我走到马边,一把拔出狼牙棒,翻身上马,调转马头便走,只苦了我全身被捆,又被阴差牵着,只能迈开腿在后面跟着跑。阴差也不管我是不是能跟得上,只管打马前行,我好几次都差点失足跌倒,幸好我调整得及时,不然万一跌倒了便只能被阴差拖着前行了。
我就这样跟着阴差跑过了黄泉路,又穿过了黑气腾腾的鬼门关,最后回到了野**,阴差这才停下马来,面无表情的给我把身上的绳子解开。我揉了揉被绳子勒痛了的手臂,对阴差说道:“谢谢您救了我!”
阴差横了我一眼,说道:“你穿着柳木鞋,我不救你也不行啊!”又看了看我的手臂,说道:“刚才不是我不给你松绑,只是想快点带你离开那地方,那里不是我管辖的范围,你落在孟婆手上还好说,如果是落在别人手里,我不但救不了你,我也要跟着遭殃的。”
阴差说完牵着马转身朝野**那一排排房子走去,我跟在他后面,问道:“为什么我穿了柳木鞋你就要救我?你怎么会知道我孟婆那里?你看到跟我一起来的人了吗?”
阴差突然停下来,我差点都撞到他背上了。
“你的问题怎么那么多?”阴差转过身来问我,我不由自主地低下了头,阴差那种不怒而威的气势实在太盛,每次正面面对他时我都有些惧怕。
我小声说道:“我特别想知道你为什么会在乱坟岗种下一棵柳树囚禁那么多亡魂,即使老鸦有错,那也不能牵扯别的亡魂呀。”
阴差看着我认真地说道:“有些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阴间的规则跟阳间不同,你不要用阳间的思维来看待阴间的事。还有,老鸦的事轮不到你来管,你少问。”
听了阴差的话我不好再多问了。对于阴差,我一开始觉得他就是一个收受贿赂的阴间小吏,拿着钱财做些瞒天过海的勾当,可自从上次听了他跟疯子的对话后,我却莫名其妙的对他产生了些许好感,这次他又把我从孟婆手中救了下来,不管他是出于什么原因,我都心存感激,所以虽然我非常想帮老鸦的忙,却也不能强逼着阴差告诉我在阳间种下柳树的原因,毕竟他是阴差,而我只是个凡人。
阴差见我终于不再问问题,便转过身牵着马继续前行,我不知道他要去哪里,又不敢再问,便只好乖乖跟在后面,跟着阴差穿过一条条沙石街道,任野**那些野鬼不怀好意地看着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