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三，下了一场暴雪。
暴雪来势汹汹，大有毁天灭地之势；路上积了厚厚一层积雪，足有半人多高。
战马踏进雪里，就只能看到马脖子和马头了。
邺城周围环山，地势西高东低；一下雪，简直就是灾难。
我跟郭子仪商量，必须尽快攻城，不然等化雪的时候就更难了。
他们占据有利地形，我们不仅没有地利还有天灾。
老天爷都不肯站在李亨这边儿。
郭子仪也觉得应该这么等下去不是办法，雪一直没有停的意思，眼看着越下越大。
我俩跟李光弼商量了一下，决定取道相州。
相州的州治在邺城，邺城酒红不下，只能采取迂回战术。
郭子仪、鲁炅、王思礼和我四人率领各自的士卒取道相州其他县。
于是我们又行军数百里，到达顿丘；顿丘已经收复，我们要做的是攻打汲郡。
汲郡有六千驻兵，而且由史朝义驻守，想要攻克下来并不容易。
我们长途跋涉而来，又急行军到这儿；原本想着快速进攻、速战速决，但是越急越容易出乱子。
对方早就料到了我们会声东击西，提前在周围布下了天罗地网。
原本我们战马就少，天寒地冻的粮草又跟不上，马都饿瘦了。
他们在汲郡周围的地面上都撒了一堆三角钉，然后老天又下了一场大雪，刚好把那些三角钉盖住。
虽然有马蹄铁，但是马腿的脚心是没有铁的；三角钉深深的扎进了它们的掌心里，战马受惊，纷纷乱蹦哒。
这一蹦哒不要紧，直接把步兵们的队形打乱了。
我非常庆幸一件事情，因为下雪将士们都在软皮靴外面穿了木屐；下雨的时候也是这样，木屐现在基本上用于当雨靴、雪地靴。
但是虽然没有人因为三角钉受伤，却有好几个人因为战马的暴乱而被踩踏在地。
我立刻命令全员后撤，虽然我并不是主帅，但是郭子仪和我共事过很长时间，他的兵基本上也都认识我，所以遵从命令往后撤。
王思礼原本就在后排，看到前锋往后撤，自然往后退。
唯一不听命令的就是鲁炅的士兵；其实也不怪他们，因为他们的领导鲁炅就不听。
这家伙爱马如命，看到自己心爱的坐骑被扎破了掌心，心疼得不得了，非要把城攻下来、把他们揍一顿，为他的爱马报仇。
郭子仪一个人根本拽不住他，我拉他也拉不动。
“你们休要拦我，我要去和他们决一死战！”
郭子仪：“……”
我：“……”
这时，王思礼也已经跟后面绕到了前面，“炯然，你再如此莽撞，当心小人弹劾你！”
“弹劾便弹劾，我还怕他们不成？！”鲁炅原本这些日子就被憋得不轻，他一直主张进攻，但是李光弼为了保守起见、说什么也不肯。
等到时局已经对我们不利的时候，想要进攻，又被鱼朝恩那个死孩子拦了下来。
“鲁公，切勿莽撞！”荔非元礼也策马过来，“为今之计，必须先安营扎寨，防止敌方趁我们军心大乱、伺机偷袭！”
“战马受伤事小，难道你要亲眼看着你的部下们兄弟们战死沙场吗？”荔非元礼一旦开启了嘴炮模式，就停不住，“等到我们攻下城来，打他们个稀巴烂，让他们知道背叛大唐的下场！”
……
鲁炅不耐烦地摆摆手：“好了好了，我忍！”
我和郭子仪相识，都松了口气；大军回撤，在距离汲郡十里路开外的山坡上按营扎寨。
花了半天的时间才把雪清理完，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来到汲郡后、下了一天一夜的雪终于停了。
士兵们休息了一下午，晚上的时候，敌军前来突袭。
郭子仪立刻派人迎战，这时才发现对方只是为了引诱我们出营。
我们刚刚整顿士兵、列阵营帐外，对方就派人烧了我们的粮草。
北方的冬天一向干燥，战马吃的干草碰到火苗之后，呼啦啦全着了！
战士们七手八脚地去救火，鲁炅气得把史思明全家、前八代祖先以及后三辈都问候了个遍。
所幸扑救及时，虽然损失了很多粮草，但是还剩下了五分之一。
五分之一的粮草，只够战马们吃三天的。
……
营帐外。
“必须速战速决，不然到时候马吃什么？！”鲁炅气得吹胡子瞪眼，“要我说，老早把安庆绪弄死、攻下邺城，就不会出这些事了！”
“现在可倒好，史思明大军虎视眈眈，天公都不作美、天天下雪！”鲁炅越说越激动，“从平定叛乱那天起，我就是夜盼着能够收复所有失地！”
“现在我们四面楚歌，万一史思明派人增兵汲郡怎么办？”鲁炅气得脸通红，“到时候更加难以攻克！”
郭子仪和王思礼以及我都默不作声，我们三个在当初的时候都没有支持鲁炅进攻的观点，现在看来，当初进攻虽然不一定会胜利，但是至少决策是正确的。
延误了战机，把大唐军人逼到这个尴尬的境界，我们仨儿应该负主要责任。
“明天派人去侦察一下周围的地形，再做决定吧！”王思礼走过去拍了拍鲁炅的肩膀，“炯然你也不要再生气了，这个事情应该从长计议，子衿和嗣业的话也不无道理。当初我们连邺城的地形都不熟悉、就盲目进攻。万一城中有埋伏，我们岂不是会落一个全军覆没的下场？”
“整个大唐的安慰就扛在我们这些人肩上，如果我们都沉不住气，谁能替我们保卫大唐？！”
这番话说到了鲁炅的心坎儿里，这家伙虽然莽撞，但是一腔爱国热血却一点儿没掺假。
……
大家各自回自己的营帐休息，荔非元礼来我的帐篷里找我，说他得到了汲郡的兵力分布图。
说实话，我们现在拥有的地图还是之前没被叛军们“改造”过的，谁知道他们是不是在什么地方挖了战壕、埋了陷阱。
新的地形图都拿不到，怎么可能会拿到兵力分布图？！
除非有人和我们里应外合，这个人还得是高级将领——一般人怎么可能有机会接触到机密文件？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