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厮杀发生的地点应该是位于某个达官贵人的府邸之中。
无论是高处的正殿还是低处的偏房，穿着相同甲胄的兵士们相互屠戮，他们有的被砍了头鲜血喷射，有的则是身体被戳穿仍浴血奋战，有的丢了臂，有的断了腿，场面异常血腥。
说实话，我从来没有想到过雕刻居然也能如此生动真实，甚至于让我这位置身事外的后世旁观者，都隐约感受到了这场厮杀发生时刻的残忍与可怕。
有厮杀，必然就有逃亡。
随着视线转移，我看到有一行人从那府邸之中仓皇逃窜了出来。
当然，逃窜的人很多，之所以这一行人能让我在第一时间注意到，是因为他们的衣服看起来与众不同，明显要比其他人华丽得多，而且，他们的面目也相对要更加清晰和生动。
这一行人中，为首那位尤其显眼，一是因为他被众人围拢保护；二是因为，他的长相着实有些奇特。
这家伙不仅脑袋奇大，而且耳朵、手、脚都很大。虽在逃命，屁股后面还跟着一串的追兵，但是他却摆出一副气定神闲的姿态，大摇大摆、双目朝天，很是有那么一股子舍我其谁的霸气。
相对于这位大脑袋的家伙，他周围的人可就表情各异了，有的很惊慌都摔在了地上，有的弯腰躬身在谄媚，有的捂着个脸似在哭泣，有的手里拿着长剑回头欲杀，还有一位……
咦？
我突然愣了一下，揉了揉眼睛，却发现自己并没有眼花。
还有一位，那人看起来毫不起眼，如果不是站在大脑到那家伙旁边的话，我恐怕都根本不会注意到他。但是，一旦注意到他之后，我便发现，这个人似乎更为特别。
因为，他没有脸。
当然，更准确一点来说，应该是：这个人的脸部并没有雕刻五官，只是有那么一张脸盘。
难道是因为当初雕刻的工匠疏忽了，忘记帮这个人雕刻五官？
不对。
我仔细看了一下，发现自己看到的这整幅浮雕之中，每一个人都有五官，即便就是最边角露了半个身子的人，都有鼻子有眼。可是，偏偏这个位于浮雕最中心圈子，明显是关键人物之一的家伙，没有脸。
没有脸意味着什么？
难道有什么特别的象征喻意？
我的好奇心顿时被吸引了起来，情不自禁地便向上迈了几步，差点还撞到了顾老师，看向了紧接着的第二幅浮雕。
这第二幅浮雕特别的长，我足足上了近三十级台阶才看完，其主要讲述了一个逃往的故事，整个故事的核心人物，是那位脑袋特别大的家伙。
他所身处的场景在不停变换着，身边也出现了各式各样的人物，不得不说，那家伙的这段逃亡经历还是很精彩的，有时在山野之间餐风露宿，有时却又坐于宫殿被奉为上宾。
他结了婚，有了孩子，当到达末尾的时候，这大脑袋的家伙坐上了非常豪华的马车，其后跟随者长长的军队，浩浩荡荡地朝着极远处的一处城池进发而去。
这第二幅虽然看起来主人公仍然是那大脑袋家伙，不过，我却是刻意寻找了一下那个没有五官的人。
那没有五官的人出现的场景很少，仍然并不怎么显眼，似乎也并没有做什么事情，唯一让我有那么点印象的是，在第二幅浮雕的前半段，那没有五官的人从自己的大腿上割了一块肉下来，单漆跪地，奉给了大脑袋家伙供其食用。
看到这画面的时候，我微微愣了一下，隐约间觉得自己似乎听说过类似的故事，可具体是怎么一回事，这故事的主人公分别是谁，已然完全没有印象了。
我没有立即向顾老师发问，而是耐着性子看向了第三幅、第四幅浮雕。
接下来的这两幅浮雕就短了许多。
第三幅描绘得是一个在大河边的场景，其主要人物有三个，除了那个大脑袋家伙以及没有五官的人之外，还有一个看起来非常精明的长须谋士。
那长须谋士是目前为止在浮雕之中除了大脑袋家伙之外，出现最多的人物了。
浮雕中，大脑袋家伙单手擎着一个东西，看样子像是一石块，作势要将其扔入河中。长须谋士则是跪在地上，将脑袋深深埋与双手之间，看起来像是请罪，又像是辞别。至于那个最为神秘的没有五官的人，则是负手而立，背身远离另外两人。
这第三幅浮雕我没太理解其意思，不过，紧接着的第四幅，却是看明白了。
第四幅浮雕之中，那大脑袋的家伙高高坐于大殿之外宝座之上，其下左右跪拜着文武群臣以及无数兵士，看这样子，应该是类似于登基或者封赏之类的场景了。
在文物群臣之中，我看到了很多之前出现过的熟悉面孔，有那位精明的长须谋士，有一开始拿着长剑试图翻身格杀的武将，也有从始至终似乎一直在躬身谄媚的那个瘦子，等等等等。
但是，唯独那位没有五官的人，了无踪迹……
看到这里，我就有些疑惑了。
因为按照道理来说，那没有五官的人怎么着也应该算古时说得那种从龙之臣了。
从大脑袋家伙逃亡伊始便伴随左右，甚至还从自己大腿之上割肉给对方充饥，怎么到了苦尽甘来本应是人生巅峰的时候，反倒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呢？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这个时候，顾老师的声音突然传入了我的耳中：“李涯，你看出来这是谁的故事了么？”
我摇摇头，回答道：“好像有那么点印象，不过，我是真没想起来这是关于谁的故事。顾老师，您给我讲讲吧。”
“嗯。这应该是东周时期，当时的春秋五霸之一晋文公重耳，从流亡列国一直到继任诸侯之位的整个过程。”顾老师道。
“噢……原来是晋文公啊！我有点印象。念中学那会，好像历史课本里面讲到过他。”我顿时恍然大悟，伸手拍了拍脑门，然后又问道：“顾老师，这浮雕上面还有一个人，就是那个没有五官的家伙，他又是谁啊？”
“你也注意到那个人了？”
“就他一个人没有五官，想不注意到也难呀。”
“倒也是。”顾老师笑了笑，说道：“这个没有五官的人啊，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介子推无疑了。前面第二幅浮雕里面，有他割股奉君的场景。”
介子推？
我想了想，却是对于这个名字没有任何的印象。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