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元不知道湖心小岛里的这场对话，他轻轻地将最后一片落叶扫落看不见的角落里，而后抬起头对着初生朝阳。
将所有的用具还回去，换了平常的衣服，和李兵分别之后，一个人悄悄在来到了藏书楼。
藏书楼的门紧闭着，毫不客气地拒绝着一切外人。
他不知道孟瑶是不是在里面，现在也没有办法去问，只能带着遗憾的心思离开学府。
学府里的学生有六十天的假期，包括教习也是，但对于清洁工，就没有这么好的待遇了，不过比起学府外的人来说，二十多天的休息已经很满足。
还没出学府大门，他就被一个人拦住了。
一个带着微笑的胖子。
“你是苏元？”
苏元的脚步停住，点着头：“你是？”
“我叫钱元。”胖子说：“我们俩的名字一样，看起来很有缘。”
钱元圆圆的脸，圆圆的耳朵，除了眯成细缝的眼睛，其他地方看起来几乎都是圆的，他说的话也很圆，至少让人听着很舒服。
对于这样的一个人，实在无法用冷漠去对待他，苏元也是，于是他转动身体，正面对着钱元，很客气地问道：“你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由于有人推荐你进下一期的简化班，所以我特地过来和你确认一下这件事。”钱元说：“另外我还想问一下，你的学费准备好了吗？”
学费肯定是少不了的，哪怕是孟瑶推荐，他也不会比别人特殊多少，该交的还是要交，事实上他也不确定孟瑶在学府内的地位究竟怎么样，所以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学费是多少？”
这么问的时候，苏元的脸色还是平静的，可是下一刻，他怎么都平静不起来，钱元的话就是一块巨大的石头重重砸在他心里那片脆弱的小湖里。
“十金。”
“多少？”
朱昌激动地站起来，右手重重地拍在那张布满油污的矮桌上，嘴里像是被塞进了五个鸡蛋一样，张得很大完全合不起来，很快他就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惊慌地看了苏元一眼，看到没有丝毫异常的表情之后，这才讪讪的坐了回去。
苏元说：“十金。”
孟昶着着溅出一半水的茶杯，有点惋惜地叹息一声：“真是一个可怕的货币单位。”
“堂堂学府，居然还靠这种方式来挣钱，实在是……”
朱昌张了张嘴，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不是他不想说，而是说不出来，以他所掌握的知识量能说出句话来已经是件很不容易的事。
“实在是令人不耻。”
孟昶接着往下说：“学府圣洁之地，作为培训修行者的地方，居然也和金钱挂勾，修行者身份高贵，竟然沾上铜臭，实在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没错，就是这样。”朱昌的脸上忽然出现了几丝神采，甚至有几分自信的仰起了头，“想不到修行者居然也和我们普通人一样。”
“一样？这能一样吗？”孟昶不屑地反驳：“那边开口就是十金，你呢？”
朱昌羞耻地低下了头，声音变得幽怨：“十个铜子吧。”
“找你们就是想问问，有什么办法能在二十天之内凑齐这笔钱。”
“抢劫！”朱昌忽然眼前一亮，想到一个好主意，“毫无疑问，这是最快也是最省事的方法。”
他拍着胸口说：“而且在这方面我很有经验，我可以教给你。”
苏元平静着没有任何反应，孟昶却已经扶着额头看向另外一个方向，他实在不想再多看这个白痴一眼。
两人的反应很明显得说明了问题，朱昌也意识到这个方法实在是太不靠谱，又慢慢地缩回椅子里，讪讪笑着：“其实我是开玩笑的。”
视线从朱昌身上移动，落到苏元的身上，孟昶想了想，说道：“二十天凑齐十金，也不是不可能。不过需要你做出一点牺牲。”
苏元平静地看着他，“先说说。”
朱昌也顿时来的精神，坐直了身体，催促着，“老二，快说。”
孟昶羞恼地看着朱昌，吼了一句：“别他妈再叫我老二。”
朱昌不以为意，脸上依旧是那副模样，声音却像是发现新事物一样高亢起来，“咦！你读过书的居然也会说脏话。”
孟昶无奈的摇头，早就知道了他的得性，于是就不再理会，接着往下说：“城北的规矩很有意思，帮派之前可以随意约战，对方也不得拒绝，谁赢了就可以得到对方的一切。”
苏元皱了皱眉，“你的意思是……混帮派？”
孟昶点着头，“以你的实力可以帮我们在短时间内扩张，朱昌又是本地人，有一定的基础，不会招来太大的反弹，等到有了一定地盘，哪怕是收黑钱，想在凑齐十金也不是件困难的事。”
他虽然没有见过苏元出手，可是却相信他的实力，能无声无息杀了十二个人却不被门外的人发觉，能让宣武卫毫无理由的放人，任何人只要能做到其中一点，就不会简单，而当两点集中在同一个人身上时，这样人的就一定会让人放心。
他似乎又有点犹豫，“只不过……”
苏元问：“只不过什么？”
孟昶说：“你毕竟是学府里的人，混帮派、收黑钱，不符合你的身份，我想你应该不会同意的。”
“这个主意很好啊。”
朱昌插了一句，他的脸上是有些紧张的，眼睛里带着几分希翼，有一种叫野心的东西悄然在他的心里滋长。
曾经的洛河从城北穿过，也是一个相对繁华的地方，自从那位雄伟的皇帝一纸令洛河改道后，就渐渐荒废，洛河故道逐渐形成了一条臭水沟，因为有钱人都不愿意住在那里，就成为流民贫民聚集的场所，整个城市的人对城北这一片都带有一种蔑视的心态，在这个被他们形容成城市垃圾场的地方，这里的人自然成了他们嘴里的旧河沟的臭虫。
臭虫是惜命的，有他们的话说，就是既然活得不乐意，就更不能随随便便死。
可是他们却也是不要命的，只要能为了更好的生活。
朱昌看起来有点笨，但并不傻，至少他知道生活留给他的机会不多，眼前就是一个，又是最大最好的那一个。在这一刻，他的心里甚至暗暗下关决心：只要苏元能答应，以后这条烂命就完全属于他的了。
他发自内心的这样想着。
过了很久，在两个忐忑到失望，又快要接近于崩溃的眼神中，苏元终于点头。
两个人各自相互看着，从对方的眼睛里都能看到掩饰不住的欣喜。
“可以接受。”苏元说：“但有一点你错了。”
孟昶错愕地问道：“哪一点？”
苏元平静地回答：“为了生存，我曾经在垃圾山上翻了十年垃圾。”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