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开奇临走之前，特地将房子打扫了一遍。
清扫完后，摆上几束花，屋里顿时亮堂了许多，又慢吞吞地在房子里走了一遍，带着几分不舍的关紧了门窗，一个人提着垃圾悠悠出门。
顶着烈日走过几个路口，在一片树荫下，找到了满头大汗的张小鱼。
“冯老大。”张小鱼叫了一声，诧异的看着。
拿出一叠地契，以及一串钥匙，放到他的手里，张小鱼愣愣的接过，浑然不解。
“我要走了。”
冯开奇笑着解释：“帮我把这些交给朱昌，告诉他，我这份基业就交给他了。”
“可是我们老大……”
“我知道。”冯开奇摆摆手，“他很快就会回来了。”
说完，没等张小鱼有所反应，就转身离开了，刚走了没几步，他又忽然转过头，“忘了告诉你，唐矮子已经出现了，你现在去三家巷，应该还能看到他。”
张小鱼又愣住了，随后又醒悟，道谢后急忙带人离开，心里一肚子的疑问。
往前走没多远，就有人从各个地方跟了上来，在身后轻声叫了句：“老大。”
冯开奇头也没回，就摆着手，“现在就必要这么叫了。”
“是。”身后有人应道。
“都安排好了？”冯开奇背负双手，声音平和。
“都安排妥当，就是陈青那里……”
“陈青那里不用担心，我现在就去会会他。”冯开奇笑了笑，“留下一个人替我引路，剩下的人都回去准备，务必要保证少主平安出城。”
“是！”
前面有人引路，走得很顺畅，穿过几条小巷，转到正路时，就看到了陈青。
陈青一个人靠在墙角，阳光在他的脚尖折成一道曲线，眼神微眯着凝视不远处缓缓前行的马车。
脚步声在身后停止，陈青忽然开口道：“他们出不去的。”
“他们一定能出去。”冯开奇缓缓道。
陈青摇着头，“就算出了城北又能如何，后面还有很长一段路。”
“这一点不用你担心。”冯开奇道：“我们已经做好了准备，自然会安全护送。”
陈青又道：“统领早已经在城门上等着。”
冯开奇自信笑着：“会有人让他寸步不动。”
没再说话，陈青沉默了一会儿，慢慢转过身，和冯开奇面对面站着，目光凝视，神情略显复杂，许久之后，等到马车完全没了影，他长吁一口气。
“认识一下。”
陈青说：“宣武卫、黑四、陈青。”
冯开奇一点也不意外，笑眯眯地回道：“青衣卫、客卿、冯开奇。”
“冯老大藏得很深哪！”
“彼此彼此。”冯开奇笑道：“年纪轻轻就能做到这种程度，你也不赖。”
陈青忽然笑了，笑声一点也不欢快，干涩的笑声在正午的安静中很是刺耳。
“我从小听着您的故事长大，所以一直以来都有一个愿望。”
“什么愿望。”冯开奇好奇的问。
陈青看着他，眼神深邃，“我希望有一天能亲手打败你，可是一直以来没有找到好机会。”
冯开奇微微一笑，忽又叹道：“今天就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我也是这么想的。”
话音刚落，陈青抽出随身的折扇，用力一抖，折扇一端伸出一截尖刃，当胸刺来。
冯开奇以一种完全不符合他苍老外表的灵活，向后跳了一步，布袍一甩，露出藏在其中的手，手心中握着一把匕首，划向陈青的咽喉。
……
唐矮子孤零零地站着。
脚下一地尸体，身上满是伤口，血流不止，摇摇欲坠。
张小鱼在距离不远的地方，犹犹豫豫，不知道该如何做，最后咬了咬牙，鼓足勇气，慢慢向前伸出了脚。
唐矮子微眯的眼睛忽然睁开。
张小鱼猛然一激灵，吓得又缩回了脚，嘴里嗫嚅着：“我……我……”
“带我去找苏元。”
唐矮子的声音很已经虚弱。
张小鱼下意识的点头，“那……我们现在就去学府。”
唐矮子微微摇头，这个简单的动作就花费他不少的力气。
“他不在学府。”
唐矮子说得很肯定，张小鱼虽然不信，但此时还是有所动摇，于是问着，“那……苏哥会在哪里？”
苏元来到这里时，一切都已经结束。
宣武卫围成一圈警戒，周围还可以看到一些胆大的缩在阴影里观看。
中央一块被清空出来的地方，几十具尸体横七竖八地趴在宽阔的路面上，残肢断臂到处都是，血流满地，在正午阳光的照射下，发出让人难以忍受的刺鼻气味。
出示了令牌，宣武卫就挥手放过，苏元慢慢走近，一路上，视线在尸体上不断扫视，寻找一个熟悉的身影。
一遍过后，没有找到，心里微松，叫来一个宣武卫问了情况。
那个见苏元持有令牌，以为是自已人，就回着：“叛贼逃了一个，其他的都已伏诛。”
苏元微微点头，正要再说时，远远看到了张小鱼的身影，以及他肩上抗着的唐矮子，于是向刚才那人交待了几句。
那人点头离开，没过一会儿，就将两个人带了进来。
苏元朝着张小鱼微微点了点头，而后对着唐矮子说道：“你现在应该躺在床上。”
“有什么用呢！”唐矮子费力说着，“你应该看得出来，我快要死了。”
苏元没有说话，默认着。
歇了一会儿，恢复了点力气，唐矮子道：“还记不记得你欠我一个承诺。”
“记得。”
唐矮子又道：“我现在想让你履行这个承诺，行不行？”
“可以。”苏元点头，又问着，“什么事？”
“有一辆马车，我希望你能护送出城。”唐矮子又补充道：“只要出城就行。”
苏元想了想，问：“马车里是什么人？”
唐矮子微微咧嘴，像是要笑，“一个瞎子。”
一只手哆哆嗦嗦地举起，伸进怀里拿出一个酒壶，送到苏元面前。
苏元没有去接，反而皱着眉头。
“这不是报酬。”
唐矮子解释着，“我快要死了，希望有个人能替我保管。里面的东西是解药，你拿着，也许会用得到。”
苏元犹豫着，最后在唐矮子目不转睛的注视中，缓缓伸出了手。
唐矮子的脸上浮现出满足的笑容，在这种情况下，笑容却很可悲。
手臂缓缓抽离张小鱼的肩膀，踉跄地向前走了两步，而后慢慢跪下。
“是我算计了他们，死在这里，也算是报应。这样也好……也好……”
到最后气息全无。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