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停了。
在白天与黑夜交替，气温骤降的时刻忽然诡异的停了。
天空上，一尘不染，星光闪耀。
半山腰的山洞里，柴火爆燃不断发出“噼啪”的声音。
在经过良久的沉默后，苏元的声音忽然响起，“也就是说，进入地灵后，你们也需要滋养肉身？”
“这是前辈们血的教训。”
赵青松声音低沉，“如果不提升肉身强度，随着境界提升而不断增强的精神力会超出身体所能容纳的极限，那个时候……”
……
“会怎样？”苏元问着。
孟瑶柔声反问，“见过西瓜么？”
“见过。一种水果。”
苏元的眼睛里忽然流露出一种很少见的光彩，“我吃过，它的味道很好。”
孟瑶又问，“见过西瓜炸开么？”
这是一种非常甘美的水果，资源贫瘠的时候没人会舍得。
苏元摇头。
孟瑶如白玉般光滑的柔嫩双足，轻轻拍打着清澈清凉的河水，回头莞尔一笑，“你回头可以试试。”
……
“砰。”
赵青松双手比划着，“从内而外，炸个尸骨无存。”
“这么严重？”苏元皱起眉头。
赵青松对此也很意外，“难道你师傅没有告诉你？”
“师傅？”
苏元微微一愣，随即就明白，“只是拿西瓜举了个例子，并没有说结果。”
赵青松一拍脑袋，“我忘了，你和我们不同。她不跟你说也很正常。”
路杰插嘴道：“你倒是好，直接以灵力滋养肉身，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赵青松却摇头，“一饮一啄，怎么可能有完美的存在，魔自然也有魔的顾虑。”
“是什么？”
路杰快速问，他对这方面不是很关注，自然不会知道得太多。
“他肯定知道。”
赵青松伸手一指。
……
“我呢？”苏元问。
孟瑶回答道：“你刚好相反。”
苏元又问：“怎么说？”
孟瑶柔声道：“一个孩子穿着大人衣服会怎么样？”
苏元直接回答道：“很别扭。”
孟瑶点头，又问：“如果是一副盔甲呢？”
苏元想了想，道：“他说不定会连路都走不了，甚至有可能被压死。”
孟瑶缓缓站起，赤脚站在船沿上，“这就是修魔存在的问题了。”
她回过头来，缓缓说道：“肉身如果太强，而精神不足，就会无法控制，差距不大，可以通过修养来保持一致，如果差异太大……”
……
“会怎么样？”路杰迅速问着。
“会死。”
苏元道：“精神会在肉身的压迫中湮灭，就像……”
“植物人。”
路杰迅速开口，他终于找到了自己能够了解的地方。
苏元点头，“就是这样，身体因为体质提升的原因，可以长时间保持活性，可惜精神已经消失，这样的活着，也等于是死了。”
“那你岂不是很危险！”
路杰走过捏了捏他的手臂，“很结实，你离死还有多远？”
“你这么希望我死？”
苏元似笑非笑问着。
“当然。”路杰直接道：“想要杀了你很难，我也不想把精力浪费在这方面，可惜你又是魔，不能不杀，只好期望能有一种不用我动手的方式。”
苏元笑了，“可惜让你失望了。”
“为什么？”路杰问。
……
“因为你天生不同。”
孟瑶道：“所谓精神力，其实不过是灵魂之力的另一种显化，深究起来并无不同，就算是魔，走到最后，也最终会涉及灵魂。”
她轻轻走过来，柔软的手轻轻按在苏元的胸口，“我在你身上，看到了如渊似海的灵魂本源。”
苏元沉默不语，也不动。
他甚至连一丝想法都没有。
自从知道眼前这个女人能感应到他的灵魂后，他的所有念头都消失了，脑海里一片空白，因为他不知道这个女人会不会有方法得知他的想法、他的记忆。
他的记忆里有很多秘密，如果说出来不一定会天翻地覆，但他绝对不会好过。
“你走吧。”
直到很久之后，才有一道清冷的声音响起。
“好。”
苏元用一种很机械的步调沿原路返回，直到走了很久，白色如幽灵的身影已经完全看不见，他才悄悄地松了一口气。
……
第二天清晨，阳光从东边海线尽头一跃而起，雀跃洒地大地的每一片角落。
风雪之后的雪山上一片静谧，雪层密集间隙里反射着阳光，照进眼睛分外刺眼，路杰刚一出来，就立即用手挡住眼睛，暗骂一句，随即回头催促，“你们两个快点，趁现在天气好，赶紧把剩下的做掉，这样还能留下几天空闲时间，我已经很怀念老铁头的酒了。”
往上走一段，在一个凹陷处找到了被风吹下来的藤网，稍微检查一下，发现还能用，他立即就乐了，“还不错，还能用，不用再特意下山一趟。”
爬上山巅，三个人已经有些气喘。
大雪之后，山路格外难行，每一脚踩下，就立即没入积雪中，厚厚的雪层直至膝盖，每一步都要花费比平时多几倍的力气。
在山顶，转身面向东方。
此时太阳已经越过水平面，完整的轮廓清晰可见，金黄色的光芒如燃烧的火焰扑面而来，苏元心中立即涌出一种难以言表的震撼。
“很美吧。”
赵青松在身侧道。
“很美。”
苏元回应着。
赵青松叹息一声，“可惜不常见。”
“不常见才美。”
苏元回头转身，那边路杰已经清出了一小块空地，清出来的积雪就堆在山崖边缘，只怕一个几岁的小孩子用手轻轻一推，也可以将其推倒，坠落山崖。
“准备好了？”苏元明知故问。
“当然。”
路杰擦了擦不存在的汗，神情很不满，“在你们谈情抒意的时候，我却在干这种苦力活。”
苏元忽然笑了，“我有一句话不知该不该讲。”
“那就不要讲。”
路杰虎目圆睁，似乎已经猜到他要说什么。
“好，那就开始吧。”
苏元微笑，果然真的不说，伸手在积雪堆成的一堵墙上轻轻一推，整个半人高，四五米长的雪墙顿时倒下，一阵轰隆声中，雪墙碎成无数碎块，在重力的加速下朝山脚下坠落。
片刻之后，雪块似乎砸到了凸起的岩石，又或者伸在外面的干枯树枝，剧烈的撞击，使得雪块碎裂成更多更小的碎片，一时间山下白霾渐生，朦朦胧胧，模糊一片。
“你刚才倒底想说什么？”
借着这短暂时间，路杰再也忍不住，开口问着。
“他只是想说。”赵青松走过来，“以你的体型，很适合做这个。”
路杰正要发作，忽然听到苏元警示，“来了。”
山下十几道尖啸骤然响起，隐约间可以看到一层白色雪花之中，十几个黑点快速上升。
“来了就好。”
路杰冷笑着，气血翻腾，手臂微微鼓起，一伸手将树藤扔下，似乎所有的怨气都尽数发泄在其中。
树藤下坠，将一只苍鹰正面罩住，一股力量重重压下，苍鹰身体不受控制，上冲之势被遏制，身体向下坠落。
“这个不是。”
树藤上有一截长长的牵引，其中一端被他紧握在手中，这时用力提起，就将树藤收回，在空中时借力甩动，树藤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落在苏元的手中。
刚一入手，苏元手腕一抖，再次甩出，罩在另一只苍鹰的头顶。
与之前不同，这只苍鹰身体微微一顿，在一道高亢的尖叫声中再次向上冲来。
“这个是了。”
路杰一乐，用力拉动，树藤微卷带着苍鹰倒收而回，刚到山崖前，一根尖锐冰刺从雪层出现，快速生长，通过树藤的孔洞伸入将苍鹰整个刺穿。
鲜血顺着冰刺流入，融化了一大片积雪，又很快被冻结。
“你们是不是被冻傻了。”
赵青松收回手，对着两人讽刺道：“明明有更简单的方法，你们却偏要选择最笨的一种。”
苏元和路杰相互对视，就算相隔甚远，都能感觉到对方想要竭力掩饰的尴尬。
苍鹰会飞，而他们不会。
树藤就是为此而准备，防止逃脱，也是一种甄别，可是现在看来，这些苍鹰哪里还有想要逃跑的样子。
几天以来的捕杀，早就和这个族群之间有着深仇大恨。
两个人苦笑一声，又很快恢复正常，树藤却没有扔，这是一个非常省力又有效的甄别手段，就算赵青松也没有为此说什么。
大半天时间，就消灭了一半，余下的都是普通未变异的，只能留着，以维护这个族群的生存。
余下的苍鹰在空中盘旋不去，哪怕不同种属，也能从阵阵啼鸣声中感受到悲伤和仇恨。
“太烦了。”
稍作休息后，路杰抬头看向天空，不耐烦地道：“不如把它们也杀了吧。”
苏元摇头拒绝，“我们的任务只是消灭威胁，而不是毁灭一个族群。”
路杰不屑道：“说得好听，山脚下那群蛇肯定不这么想。”
苏元道：“那群蛇是意外。”
“什么样的意外。”路杰立即问着。
过了很久后，苏元才回答，“我讨厌蛇。”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