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
苏元勒马停住，纵身跳下。
马车厚实的车帘掀开，一股风霜涌进，水心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片刻之后就已适应温差，她跳下马车，在湖边伸着懒腰。
“终于到了。”
她懒散地叹了一声，冬装也不能掩盖的青涩少女窈窕身段展露无疑，她忽然拉起苏元的手，指着远方的湖心小岛，“那里就是我们的家了。”
一片宽广的湖面。
如阳春三月翠嫩竹叶般碧绿的水波在寒风中荡漾，湖阴杂草密集处还可以看到残留的冬雪，而在一片烟雾缭绕的朦胧间，一座小岛忽隐忽现。
“美吗？”水静来到身后，轻轻问着。
“美。”苏元应着。
“明年会更美。”
她指着眼前的渡口。
普通而狭小的般渡，只能容纳小船停留，渡口周围却有着一片看不到尽头的桃林，这时候只有光秃秃的枝干，不见片叶，默默潜藏生机。
“明年春暖花开，桃花开放，这里会更美。”
水静转过头，静静看着苏元的侧脸，“你想不想看？”
“想。”苏元立即应道：“非常想，我甚至现在就想看到。”
水静笑了，从她的笑容里，苏元似乎看到了来年开春时桃林中无数桃花争相开放时的绚烂盛景，一时间竟看得有些痴了。
“你明年记得要来。”
水静的声音打断了他眼前的幻像，苏元看着她有些微红的俏脸，内心忽然涌出一种想要吻下去的冲动，只是在这个场合并不合适，又以极大的意志压制下去。
来年开春，春暖花开，那时候恰好也是学府开学的日子。
这就是一个约定了。
苏元立即笑了，用力点头，“好。”
一条小船在水波间摇摇晃晃，缓缓靠岸。
“郑大叔。”
水心举着白嫩的手挥个不停，没等船停稳就直接冲了上去，在摇船那人身边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显得很是熟络，抽个空隙又朝这边挥了挥手。
“那是家里的郑叔，专门负责船队的。”
水静轻声解释，向前走几步后回过头，与苏元相对而立，静静地看了他半天，才柔柔慢慢地说：“我该走了。”
苏元微微点头，笑着，“再见。”
船往回走，速度不快，离开渡口没多远，水心忽然促狭一笑，朝着苏元用力挥手，吸引他的注意力，同时娇声喊着，“姐夫，明年再见啊。”
这个称呼来的太突然，苏元有些猝不及防，只能呆呆看着，人已远去，任何反应都是多余。
水心刚一说完，就感觉到身侧一道冷冷的目光，心中骤然一突，一刹那的冲动让她说出了那句话，这时已经有点后悔了，她半歪头偷偷向一侧打量，只看到水静平静到极点的眸子，心中又是一寒。
水静什么话也没说，只看一眼就返回船舱，水心亦步亦趋又胆战心惊地跟在后面。
两人进了船舱，摇船的中年人才有些诧异的看着孤立在渡口前的年轻人，对水心的话不闻也不问。
小船渐行渐远，在渡口上只能看到一个黑点。
苏元嘴角含笑，对水心的称呼似乎很满意，他坐回马车，轻扬马鞭，用力甩下。
“啪。”
一道清脆的声响，拉车的马吃痛之下发出一道嘶鸣，抬起前蹄缓缓前行。
裹着一层厚布的车轮在路上几乎没有留下任何印迹，却在与车轴的摩擦中发出道道声响，顺着原路返回来到一个交叉路口时，他忽然用力拉着一侧缰绳，驶向了另外一个方向。
苏元坐在马车上，沉默如水，耳边却响起了孟昶的声音。
……
“你回来的时候可以拐道去清河湾那边去看看。”
孟昶说：“有人在野外的丛林里发现了一个战前废墟，找到了一些东西，卖出了很不错的价钱，可惜那个人口风不紧，又信错了人，所以消息才走露了出来。你就辛苦到那里走一趟吧，说不定还能捞着一两样以前留下来的东西。”
苏元不解问，“你们现在还缺钱？”
孟昶笑着解释，“钱现在当然是不缺了，不过以前的东西经过一场大战，几乎很少能有保存下来的，一般人就算找到了也会当宝贝收藏，很少会卖出去，就算有一两个就早就被那些大人物收走了，我们就算想买也买不到，所以只能靠自己。”
“有用？”
“没用。”
孟昶直接摇头，“我们现在高端有你，有小九，普通的有我训练出来的那批人，实力已经足够，就是底蕴还欠缺。”
“那些东西能增加底蕴？”苏元再问。
“不能。”孟昶再摇头。
他说：“不过在底蕴增强之前，那些东西可以装点门面，作为一个几乎占据半城的帮派，如果没有一点装点门面东西，在别人眼里也就是暴发户了。”
“为什么要让我去？”
孟昶说：“因为你刚好顺路，发现废墟的那个丛林离你回来的那条路并不算太远，以你的实力碰到任何危险都不在乎，更何况……”
说到这里，他忽然顿了顿。
苏元立即就问：“什么？”
“你现在根本没别的事情可做。”
“你说的很有道理。”苏元说：“我好像没有拒绝的理由。”
孟昶笑着说，“我说话，一直都很有道理。”
……
在一个隐蔽的地方藏好马车，这可是朱昌的宝贝，要是有所损坏，难免会被他埋怨。
打开临行前孟昶给的地图，确认了地点和方向，苏元迈开双腿快速奔跑。
寒风在耳边呼啸，身体却在极剧发热，灵力灌注下，双腿坚实有力，每一步蹬踏都能从大地借来力量，肌肉蠕动消磨了反震，身体则借力向前，再次加速。
似乎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放肆的奔跑过了。
记忆里似乎又看到垃圾山下那条弯弯曲曲的小道。
当他消灭了垃圾山里可能对他产生威胁的存在后，最喜欢做的事就是在那条熟悉已久的羊肠小道上奔跑，对于一个孩子来说，做到这种程度已经很不简单，对于一个孩子来说，除了生存之外，很难再找到任何乐趣了。
除了奔跑。
只有奔跑，他才能感受到风的**，生命的活力，还有大地深处的某种亘古而来的特别地律动。除此之外，他活着的时候就像个死人。
不只是他，任何在垃圾山上求活的人都是这样，唯一的区别，他比他们有更多的渴望。
速度已经稳定，体力急剧消耗着。
恍惚间，苏元似乎又感受到来自大地深处有如心跳般的律动，他沉下心神默默感受着，脚步在不自然间配合着大地的律动产生了某种细微的变化，速度陡然间更上一层，整个人几乎成了一道虚影。
突然间脚步一顿一错，以不合常理的方式拧腰，避开一只腐狼的扑击，右手食指顺势击中其眉头。
腐狼头颅立即炸开，又顷刻间化成一团火光，落地时只剩下片片飞灰。
苏元站在原地，眼睛微闭，脸上看不出情绪，不悲不喜。
刚才一击不过本能为之，心神早已沉入大地，感受到特的有韵律，一丝丝明悟涌上心头。
片刻之后，他睁开眼睛。
有些欣喜，又有不解。
心念一动，灵魂之力大量消耗，从脚底与大相相连，眨眼之间，面前一块平坦的空地上，冒起了一个小土坡，土坡快速长高，至与他齐平时停止，苏元伸手触摸，触感真实，就连表面的几棵枯草都没有丝毫变化，似乎本来土坡就一直存在。
灵魂之力再度消耗，土坡缓缓下降，与地面齐平时依旧不停，再次下落，直到地面上出现一个几米深坑，借光从上向下看去，隐约可以看到丝丝水渍从边缘土层中渗出，没过一会儿就在坑底形成了一片水洼。
他走到一个相对合适的环境，再度试验，随着地形起伏，每一种变化都了然于心，同时默默计算着灵魂之力的消耗程度。
等到西边的天空上只剩下太阳的虚影时，他结束了试验，破坏的地形恢复了原样，哪怕是再熟悉的人也看不出丝毫差别，脸上因为灵魂之力的大量消耗变得有些苍白，不过他的神情却十分震奋。
地形变化，于战斗本身来说就很重要，如果能够随心改变，其带来的影响就更大了，几乎有着决定性的影响，对于阵法的布置同样有着极大的效果。
只是消耗……
苏元苦笑着。
消耗同样很恐怖。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呼出，眼睛里化不去的震撼，这是人力不应该达到的地步。
“可是为什么我能做到？”
他皱眉思索，几乎忘记了原来要去做的事。
隐约间似乎想起了和老家伙第一次见面的场景。
……
“老家伙，别以为我不敢杀你。”
苏元手里拿着一把菜刀的残片，一端用破布裹着握在手心，锋利的一端指着一个老家伙。如果不是他手里的鸡腿味道太诱人，兴许苏元表现的可以更冷酷一些。
“你能找到杀我的理由？”老家伙说一句话，就咬一口鸡腿。
这种味道比他吃过的任何东西都要美味，苏元咽下一口唾沫，故意不去看他的手，“你倒底想要干什么？”
“指引你。”老家伙说。
“不需要。”苏元强硬拒绝，这几乎是他最后的意志体现了。
“嘿嘿。这可由不得你。”
老家伙说：“我等了你很久，也找了你很久。实在快没有耐心了，你以为你还能拒绝？”
苏元的手微微颤抖，“为什么是我？”
“因为你天生就不同。”
老家伙说，说完就将他啃过的鸡腿强行塞进苏元的嘴里。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