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你觉得怎么样?”孟昶将苏元带到堡内最高层,指着一个几乎四面封闭的石屋问他。
石屋的墙壁,中间是黏土夯实,两侧用巨大的石块堆砌,一丝声音都传不出来,屋顶下方有几道通风口,除此之再难找到丝毫的缝隙,也许只有苍蝇才能飞得出去。
“很不错。”苏元对这里很满意。
“你需要几天?”
“三天吧。”苏元稍微计算,就给出了结果。
“还是你厉害。”孟昶笑着说,“我那时候花了整整一个月的时间。”
苏元点头,“我确实比你厉害。”
孟昶脸上笑容一滞,用一种很特别的目光看着苏元,“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要脸了。”
“就在刚才。”苏元很认真的回答。
孟昶手扶额头无奈叹息,“我会让人替你准备三天的食物。”
说完就出去,不再理他,心中敏锐的查觉到苏元的改变,每一天都有变化。
沿着漫长的阶梯走下去,朱昌早已在等着。
再往后,先锋营一百二十号人,再有后备的两百多人,按照各自队列分别站立,排列的整整齐齐。
“都准备好了?”孟昶扫视一圈。
“准备好了。”一阵整齐的回答。
孟昶又转头面向朱昌,问道:“你那边呢,接替的人手够不够。”
“足够了。”朱昌说,“他们已经迫不及待了。”
“那还等什么。”孟昶笑着,“你命令吧。”
说着,他退了一步,意思表现的相当清楚,也足够所有人看得明白。
朱昌向前一步,“张小鱼!”
“到。”张小鱼从后面走出来,手里捧着一踏纸。
“发下去。”
张小鱼走下去,将十张写有不同名字的纸发到每个队长的手里。
先锋营分十队,每队十人,设有一位队长,又有后备二十人,共计三十人的队伍,这些人数在半城分散开来,在修行者不介入的情况下,足够应付任何一种情况。
“出发吧。”
朱昌大手一挥,意气风发。
十队人立即依次离开堡内,分向各处。
……
一座相当宽阔的宅院,在新帮所控制的半城内,算是上等的豪宅了,前主人已经不可考,现在所住的是分管城东三条街的堂主。
城东不比城南,却也不算太差,三条街的油水相当丰厚了。
能拥有三条街,也不是简单货色,平时少有人敢惹,宅院所在的小巷,也多是静寂无声,如今却有三十个人闯进来。
新年刚过,无所事事,看热闹的人多,巷子不敢进,都围在外面,扒着脑袋看着。
“嘿嘿,有人要倒霉了。”
“是啊,这些人好大的胆子,居然敢闯段堂主的家,有人怕是活不成了。”
“那也未必,你也不动脑子想想,半城合并之后,谁还有本事一下子派出三十个人?”
“难道……”
领头的队长一脚踢向大门,巨力之下,卡着的门闩从中断开,一声轰然炸响,两扇大门歪歪扭扭的朝两侧墙壁撞去。
“是谁!”一个人跑出来,大清早的时候还没有睡醒,“你们好大的胆子。”
“王松。”领头队长问:“段见在哪里?”
声音冰冷,有如一桶冰水烧下,王松立即清醒,呆呆地看着那人,忽然想到了某种可能,不自然的打了个激灵,畏缩地指向一个地方,“在那里。”
领头队长立即带人过去,后备二十人把守着大门。
王松视线一扫,看到有个人相熟,立即跑到身边小声问着,“三次怡红楼,你告诉你怎么回事。”
“不能说。”那人身体动也不动,嘴里却小声说着,“如果我是你,现在就会走,到帮主那里把知道的全部交待清楚。”
“谢了。”
王松一拱手,也顾不上回去穿衣服,直接就从大门走了,也没人拦着。
温暖的房间里,一盆燃烧着的炭火被一脚踢飞,飞起来的火花有些落在段见露在外面的胳膊上。
“谁!”剧痛之下,他忽然惊醒,见有人闯入立即跃起,同时握住床头挂着的长刀,身手相当利落,只是看到闯入的人时,又似忽然泄力一般,无力地扔下了刀,“原来是你们,来得这么早。”
“段见,原飞鱼帮副帮主,落败时投降,现任新帮城东新口堂堂主,我没说错了。”
“没有错。”段见无力说着,“朱队长记得很清楚。”
“本来按照我的意思是直接动手的,可惜副帮主有要求,也只好先多说几句了。”
朱队长手握刀柄,一本正经地问,“为什么叛帮?”
“为什么?”段见苦笑着,“一时糊涂而已。”
他又问:“副帮主有没有说怎么处理我?”
“如不反抗只杀一人,如果反抗,一个不留。”
“果然是副帮主。”段见微微点头,直接松开双手,以示没有反抗的意思,“你们动手吧。”
……
堡顶的最高处,坐在这里可以纵观全城,十路人的行进路线同样可以看得很清楚。
“我们这么直接动手,不会有什么事吧?”朱昌有些疑问。
“能有什么事?”孟昶笑着反问。
“难道没人会阻止?”
“谁会阻止?这是家事。”孟昶说:“谁又敢阻止呢?”
见到朱昌似乎仍有不懂的样子,他又解释:“动手的时机在初二,谁都不会想到的日子,时间在清晨,人不多,影响就小,而且控制在一定范围内,不会对外人动手,学府根本不会过问,王虎那边也不会多注意,所以我们安枕无忧。”
“你说这么多,还不跟老子以前打劫一样,挑软柿子下手,只要在没人地方,手脚干净点,宣武卫也不会管。”朱昌翻着白眼,不屑说着。
孟昶无奈应着,“差不多一个意思。”
“老二啊,别以为我没读过书,就不知道这些道道。”
朱昌发出一阵“嘎嘎”怪笑,拍着孟昶的肩膀。
“你高兴就好。”
朱昌的笑声忽然停止,“既然迟早要动手,为什么年前不动手?”
“让大家过个好年吧。”
“为什么还要给他们钱?”提到这个,朱昌又是一阵心痛,曾经一枚铜子都想分开两瓣花,现在却大把的金币洒下去。
“自己人就是想让他们过个肥年,至于那些人……”孟昶眼睛微闭,似是不忍,“就当作丧葬费吧。”
十路人马,十条路线,每条路线上破门砸户都是常事,毕竟每个队分到的纸上,少的都是十个名字,累积起来就很多了。
脑子比较清醒的,可以用一人之命保住全家,然而更多的都是侥幸的想法,结果全家都死在刀下。
两人所在的地方,甚至可以看到血喷洒出来的情景。
“恩。”朱昌看着下面,微微点头,“我没想到你原来还有仁慈的一面。”
孟昶也同样看着,语气飘忽,“是啊,我对自己人一向都很好,就算是敌人,也会尽可能替他们多想一点。”
朱昌忽然伸手扶住孟昶肩膀,强行把他扭转过来,在他十分不解的目光中,忽然用一种从来都没有过的深沉语气说道:“可是老二啊,你先多地方都瞒不了我,原本我估计你会在开春后动手的,是什么原因让你忽然提前动手了,你找的理由或许很不错,但我是不信的。”
“原来你看出来了。”孟昶认真的看着他,“你没有问过我,自己发现这一点,我真的很高兴。”
“那当然。”朱昌说:“我又不是真的蠢,只是懒得去想。”
“你能有这样,我就很放心了。”
“放心?”
朱昌眉头一皱,一种很不好的预感,“老二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要走了!”
“差不多吧。”孟昶说:“我已经做完了我要做的事。”
“你之前告诉过我,你到这地方是来找一个人?”
“是的。”
朱昌用力想着,缓慢组织着语句,“你的变化是从年前开始的,尤其是除夕之后最明显,而这段时间你并没有见过什么人。”
孟昶笑了,“继续说。”
朱昌努力思考着,他可以对任何人发誓,他从来都没有这么认真过,“你对大部分人的态度都差不多,我能看出来的只有三个,一个是我,一个是小九,还有一个……”
“是苏元。”他忽然想起了什么,眼睛瞪的很大,“你除夕晚上和他聊了很长时间。”
“是啊。”孟昶点着头。
“你们聊了什么?”朱昌问。
“不告诉你。”
“看来是我不能知道的东西。”
“你很了解我啊。”
“废话!”朱昌毫不顾忌地说:“我们可是睡过一张床的。”
孟昶笑笑,“这种事你也能直接说出来。”
“有什么好隐瞒的,你可要对我负责。”
朱昌声音越来越大,到达一个极点时又忽然减弱,变得极为细微,“你一直要找的人,就是苏元吧。”
“是啊。”孟昶说:“很巧合是不是。一开始就认识了,没敢确认,结果没想到还真的是他。”
“所以你就要走了?”
“当初建立帮派,一为你,二为苏元,三就是想借此找人。”孟昶说:“现在人找到了,也差不多该走了,只是还没想到什么时候走。”
“不过你放心。”他忽然站起来,用力拍着朱昌的肩膀,“我会在走之前,和苏元一起帮你拿下全城,完成所有人都没有过的壮举。”
他微眯着眼,神秘笑着,“毕竟,我也要对你负责不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