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就是军营了！”休息一夜后赶回来，耿玉一脸谄媚，“修行者大人，我们只能带您到这儿了！”
“谢谢。”苏元点头，见几人从一侧登记后步入军营，才细细打量。
军营占地极广，四周有高大墙体，表面光滑，没有丝毫借力的地方，又经过多年加固，防护能力极强，在北部冰原极为显眼，矗立在一座峡谷的最前方，是抵抗兽人的中枢，也是最后一道防线。
对面不知情形，面对帝国一边的入口，相对松懈，只有一队兵守着，从气势就可看出来，和耿玉一队完全不同，入口处城门下一个背风的地方，有一个人坐在那里，专门负责登记，面前有一张粗糙看起来却极为结实的木桌，很有军中风格。
“姓名。”看到苏元走过来，那人眯着眼睛问。
“苏元！”
那人手指在身前名册上一一滑过，最后落到苏元的名字后，看到后面的描述，眼睛顿时一缩，懒散的神情全消，立即无比严肃地站起来，“见过将军。”
“请您在此稍等，我进去禀报一声。”没等苏元说话，他就快速的跑开了。
没过多久，又带着一人过来。
“苏将军！”郝宇小跑过来，在苏元面前一米外停下，行一军礼后，伸手一摆，“请跟我来，周将军在等你。”
“请！”苏元客气一声。
从一条幽深的，防守严密的通道中穿过，来到建立在城墙上的一处房屋，郝宇轻轻敲门。
“进来！”一道熟悉而低沉的声音。
郝宇小心推开门，目送苏元进去，又悄悄地把门关上。
“周余！”周余走过来，远远的就伸出了手。
“苏元！”苏元向前，同样伸出了手，在屋子中央位置两只手紧紧合握，片刻后又松开，苏元退一步，行一礼，“见过周将军。”
周余伸手将他扶起，“不用客气。在军营里你也就仅次于我，太过客气，就虚伪了。”
“那我就真不客气了！”苏元笑着说。
两人不是第一次见面，虽然相交不深，但也相对熟悉，知道对方的秉性，在某种程度上，两个人也有相似的地方。
周余哈哈笑着，“我就喜欢你这不客气的劲儿。”
说着，就把他带到一边，透过房屋另一边墙壁上凿出来的一个大窗户看向军营另一侧，通向兽人领地的冰原。
“风景怎么样？”周余问。
“很不错。”苏元回答得很中肯。
完全有别于帝国内部的景色，一望无际的平原上，覆盖着不知道有多厚的冰层，冰层上有浅浅的积雪，几天前的一场风雪下得很大。
近处晴晴朗朗，阳光照在冰面上，经过折射之后的光线再次穿透而过，带来五彩的颜色，而远处迷迷蒙蒙，似乎有鹅毛大雪正在下着。
遍眼而过，尽是白色，只有几株坚强的树木三三两两的分布在冰原的不同地方，带来不同的色彩，也更像一种标竿，指引方向，更抚慰人心。
“喜欢吗？”周余又问。
苏元微微点头，“算是吧。”
周余又道：“既然喜欢，就留下来吧。”
苏元思考了一会儿，“可以考虑！”
“我希望你能留下来。”周余说：“这里也需要你！”
“局面很不好？”苏元心中一动，脱口问道。
“你很敏锐，战场上就需要你这样的人。”周余淡淡看他一眼，又转头面向冰原，“可以说，局面从来都没有好过。”
“你说。”苏元看着他，“我听！”
周余带着苏元，在窗前坐下，“兽人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而来，在这之前，兽人和亡灵根本不存在我们的世界里，过去的记载里也找不到蛛丝马迹，然而有一天，他们忽然出现了！”
他的声音低沉，苏元认真听着，“一开始数量不多，实力也不算太强，和普通野兽没多大区别，无非长得更像人一点，一队经过严格训练的士兵完全可以对付一只，只要出现了，派兵应付就是，引不起什么风浪。所以在那时候也没人太当回事，帝国的有些富人甚至兴起了圈养的念头。”
“然而变化来得很快，就像兽人出现一样的突然。几乎在一夜之间，兽人的数量呈现爆发式的增长，实力也跨越了几个等级，甚至连智力都在很大的变化。普通士兵遇到了，只有被屠杀的份，只有修行者可以勉强应付，只可惜帝国的反应，稍微慢了些。”
说到这里的时候，他的语调发生了些许变化，苏元清楚的感受到其中的落寞与自责，于是小心地问：“伤亡惨重。”
周余点头又摇头，苦笑一声，“何止啊！”
他忽然站起来，指着窗外的冰原，“你可知道这里原先是有人住的。”
苏元摇头，“不知道。”
周余也不理会，又指着脚下，“你可知道，现在军营所在的地方，原来就是一座城池。”
苏元继续摇头，这一切他没有得到过只言片语的介绍，自然不会知道，也无法判断出太多，但看到周余的表情和语气，心里忽然涌现了一种不妙的预感。
这种预感来得是如此强烈，他的脸上也随之而变化。
“看到你猜到了！”
周余难看的笑了笑，“五十万人哪！”
他说：“城池长驻三十多万，加上周围大大小小的村庄，近五十万人，全部被兽人屠杀殆尽。”
苏元震惊地说不出话来，他也shā rén，对人命淡漠，但五十万条人命，这样的恐惧足矣压垮他的一切信念，在这样的恐惧之前，他甚至连动动手指的勇气都没有。
“帝国如梦初醒，可这时候已经晚了！”周余又坐下来，“强制征召所有修行者，抽调各地所有驻军，组成二十万大军，赶了过来。花了大半年时间，以死伤一半为代价，才将兽人赶出了这里，剩下的人以残破的城池为基础，打造了现在的军营，并以此为根本，和兽人展开了延续近百年的战争。”
“原来如此。”苏元吐出一口气。
“你也别急着放松。”周余忽然道。
“嗯？”苏元扭头，很诧异。
周余道：“那一战后打扫战场的人却发现了一件很诡异的事？”
“什么事？”苏元问。
“没有尸体！”周余说道：“那一场虽然对外说是胜利，但兽人也没有败，它们离开的方式更像是战略性的撤退，所以在兽人离开三天后，才进行战场的清理，然而除了已知的，在兽人控制的区域内，却没有发现一具尸体。”
看了一眼苏元皱紧的眉头，周余继续说：“不止我们的，连兽人的也不存在，甚至北疆平民的尸体也没有找到，五十万人哪，就算一把火烧了，也能看到一堆灰，然而我们却什么都没有找到。”
“然后呢。”苏元用颤抖的声音问。
“然后？”周余道：“然后就找到了一个地方。”
他的声音也同样颤抖着，“那已经是几天之后了，有人无意中发现了一个被埋起来的大坑，找人挖开，发现了很多石器。”
“石器？”苏元忍不住插嘴。
“对。很原始的东西。”周余道：“看起来是新的，很粗糙，有人怀疑那时应该是兽人吃饭的地方，上报上去，得到认同，于是调集兵力，全力挖掘，挖开了一个近一里方圆的大坑，下面有很多火烧过的痕迹。证实的之前的猜测，那时候所有人都很高兴，可惜他们的高兴并没的持续太长时间，没过多久，有人有坑底发现了很可怕的事。”
“什么事？”苏元的身体不自然的坐直，看起来有点紧张。
“在坑底发现了很多白骨！”周余说，“白骨的表面有明显被啃咬过的痕迹，上面的咬痕一眼就能看出来，很轻易就可以猜到这些就是兽人的食物。”
“这并不可怕。”苏元道。
周余没有理会，继续道：“有人经过类比，发现不是任何动物的骨头，反而更像是人骨。”
“这方面的记载不多，其他的我不清楚，我只知道发现这一点的那个人当场就疯了，他就像疯子一样扒开了所有白骨，最后在下面找到了几具没有被吃完的新鲜尸体。这一点更加印证的猜测，消息上报，为了避免传出去引起恐慌，帝国立即下了封口令，并且销毁了所有的记录，在场的那些人都没有再离开过这里。”
周余稍微停顿，又继续道：“也就在这个时候，他们才明白，兽人食物的来源，也才明白，兽人的行为并不是简单的入侵，而是狩猎。”
最后两个字周余是咬牙切齿地说出来。
“狩猎的对象就是我们。”
“兽人的食物，也是我们！”
“人类辛苦生存，到头来不过是兽人的口粮！”
周余的声音越来越大，情绪也越来越亢奋，却在说完之后，突然间变得无比沉默，过了很久后，才悲怆地道：“我们，只是口粮。”
我们只是口粮！
这句话在苏元脑海里回荡。
他情不自禁的想起了在垃圾山上的时光，两者是如此的相似，无非是一个地方大了些，一个地方小了些，但朝不保夕，生死不能自主的生活，却是如此的类同。
也许还有些区别。
“不知道有没有机会把它们彻底灭绝。”
听着他的低语，苏元轻轻拍着周余的肩膀，“有机会的。”
他能在垃圾山上一路活下来，走出来，所依靠的是孱弱的身体和活下去的意志，在这里同相也适应。
周余点头、起身，看着冰原，喃喃叹息，“总有机会！一定有机会！”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