橡胶池里的确盛的是酒，有淡淡的酒气，但同时还有其它的气味，说不上来那是一种什么味道，似乎有点酸，有点甜，有点丧气的感觉。其实我哪里有心品味道，我的恐惧和恶心让我拼命地挣扎，想要爬出这他妈所谓的酒道。
庙妓妈却笑了，说道：“儿子，这一关你怎么着也得过。别担心，有妈在这呢。来，列队。”
庙妓妈的话音刚落，水池已经被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我的手刚挣扎着碰到水池边，就有人把我推了进去。
我在水里扑腾着站起来，一不小心手指碰到了一个婴儿的身体，手指触电般传来软囊囊的感觉，让我不禁打了个寒战。再看那个婴儿，两个眼睛的地方竟然是空洞洞的，里面似乎有红红的细线伸进大脑里面。
人群已经格外安静，看来队形已经列好了。最前排是几岁的孩子，中间是女人，最后面是男人。后面似乎还有，但我看不清。
我那个庙妓妈站在最前面。她的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抱过来了那个干尸小胖。这孩子背靠着她的胸口，嘴里竟然呲出两颗牙齿来。牙齿呈绿绣色，有腐霉的味道。
我刚要站起来，庙妓妈仰天长啸一声，那声音像钢针一样刺向我的心脏，让我噗通一声再次栽倒，这一回，我的脑袋底下，枕了一个死婴，水太浅，池子太小，他躲不开。婴儿的手在冲力作用下拍击着我的脸，让我不由地尖声大叫。
庙妓妈却没有理我，一声长啸后，她已经开始念起咒语来。那些围着的人也跟着念起来，并且还不停地走动着，第一排的孩子向左走，第二排的女子向右走，第三排的男子则左走三步，向右走两步。
与此同时，庙妓妈也在走动，但她的步伐很小，似乎极有规律，左前左后右前右后，然后居中。像是十字交叉。
她手里那个小胖的小嘴慢慢张开了，在两颗牙的后面，黢黑的一团儿，像是烟雾，有点缭绕的感觉，在浓烟之后，慢慢露出火苗。当火苗喷出他的嘴巴时，他忽然就跳了起来，站在了庙妓妈的手掌心上。
我紧张地看着他，一颗心揪着整腔的肺腑在向上提升。我感觉我的肺腑也快喷出火来了。
小胖忽然格格笑起来，说道：“酒遇良人，纵横八万里，上下五千年。酒遇歹人，生死两茫茫，善恶人心长啊。来，孩子们，今天有贵客shàng mén，敬酒！”
我强迫自己稳住颤抖的身体，寻找着刚才那个自称是小胖妈妈的女人。她就站在第二排一个非常不显然的位置。可她的嘴紧紧闭着，这声音似乎不是她发出来的。
我颤抖着坐了起来，不管怎样，如果他们只是一个仪式，也许我还可以冲出去。尸体又怎样，我不信就凭着这几具婴儿尸体就能要了我的命。或者如萧晓所说，就能抽魂剥魄？
池子里那几个死婴打着旋朝我飘过来。他们都呈坐着的姿势，脸全部朝向我，两个眼睛全都是空洞洞的，眼睛里都有红红的细丝通向脑后，嘴巴上却像涂了一层亮色浮油。每个死婴的嘴唇颜色还不同，在我正前方的是红色，在我左前方的是青色，在我右前方的是huáng sè，在我左后侧的是黑色，右后侧的是白色。五个方位，五种颜色。
酒水的味道越来越浓了，让我有些辣眼睛，同时也让我产生了一种熏熏的迷醉感。水池里到处都是婴儿的笑声，萌萌的笑声，可这笑声像荆棘一样刺激着我的每一寸肌肤，让我如听丧钟。
我脖颈上的肌肉紧紧地扭着我的脑袋，让感觉我的这颗脑袋沉重而又无处安放。我不由自主地喊了一声“求菩萨保佑！”如果这世界上真有鬼，那必有神。日消月长，冥尽神来。我就不信这个邪啦。我抖了抖自己的脑袋，让它处于身体的正上方，再行统管之权。
人冷静了，眼前的一切也就看得清楚了。干尸小胖就是个道具，那死婴也就不足为惧，我最好把他们看成是机器。只要找到控制者，就像找到电脑开关，那么不管电脑运作了什么程序，都一样可以玩完。
庙妓妈自然是群龙之首。可我忽然发现我左前方一个孩子的眉心有一个红点。就像萧晓眉心处的红点一样，不，比那个要大，还有亮光闪闪。我又继续看下去，凡是在水池角上的孩子眉心都有标记，不过，在我身右前侧的是“十”，右后侧的是“x”，左后侧的则是“一”。
再看第二排，女人们似乎没有什么特别，就连小胖的妈也是极为普通的一个人，她的站位也看不出什么来。第三排的男人们就更是没有特色，他们几乎长得一样，小眼睛大鼻孔大嘴叉，看着有点凶，可也只是长相凶狠了点。
我的身边有莫名其妙的簌簌声，我循声找了半天，发现那声音竟然来自那些婴儿眼睛里那根红绳，那红绳在眼洞里剧烈地颤抖着。这声音乍听很细很小，可逐渐尖细起来，直到冲击我的耳膜，撞击我的心脏，震动着我的肺腑。我感觉我的心肝肺叶都在打着颤，随着这声音而动。
那小胖忽然又大喝了一声：“走！”我不由自主地跟着尖叫起来。可就在此时，我身边的五个死婴从水里一一跃起，朝着我砸过来。
我看到正前方那个死婴空洞的眼睛里那根红绳上趴着一个东西，那像是一个人，有一张人的脸，那样细小的一张脸，眉眼却十分清楚。那是一张女人的脸，姿容妖艳，带着一种夺人魂魄的妖气。尤其是那双眼睛，正在紧紧盯着我，勾魂摄魄一样，让我难以转移眼神。
“张紫英，张紫英，你得保持清醒。”有个声音在我的头顶炸响。
我猛地摇头，再看那红绳上面，哪里有女人的脸，那上面，是一条条粘腻的红色的肉虫子，就像蚯蚓，可似乎又不是蚯蚓，那虫子有脸，有眉毛眼睛。你若看向那眼睛，那脸很快就会变成一张měi nǚ的脸。
这是邪术！
我在心底里警告自己，并且闭上眼睛。
小胖的声音又响起来了：“。血以水为本，魂以心为直，骨以良火浇筑，人最后无敌。以金之尊贵，以木之纯然，以水之柔媚，以火之jī qíng，以土之厚重，金木水火土五五相容，然后倾醉八方。”
我不敢睁眼，我浑身的肌肉蹦得像砖头一样坚硬。
庙妓妈忽然说：“亮灯三盏，一盏在眉心，一盏在咽喉，一盏在胸口。”
随着这话音，我的眉心、咽喉和胸口隐隐有凉气在动，然后是热火腾烧。我眼见着有三盏灯在我身体的这三处亮了起来。我又吓得一抖，这一抖，身体好像碎裂成了极细小的颗粒状。我开始挣扎，我觉得这不对，我的思维被控制了。
庙妓妈又是一声长长的呼啸，她的声音清晰而又充满了感情：“一即十，十成万，万是一。你是人，人是我，我是万人，万人是一。你现在已经进入我的身体里，成为了我。”
这声音尚未落尽，我已经站在了水池外面，我的身前，是张紫英的一个皮囊正坐在水池中间，他的身边有五道彩线与他相连，分别是头顶和四肢。而他的眉心，有一点红晕，慢慢伸展成一朵盛开的莲花，红晕色彩渐深，向身体四周扩散。
人我无别？
我瑟缩着想要握紧我的拳头，可我的拳头在哪里？我颤抖着巡视着我身体，可我的身体在哪里？只有那红色的莲花在慢慢伸展，放到整个世界去。这莲花，居然让我感觉很受用，飘飘然地。
有一个女人送来一颗大西瓜，这大西瓜看着有点怪，皮色略黄。女人说：“天太热了，请切开西瓜吧。”说着递给我一把刀。
我觉得不对，不对，这一切都不对，可我拿着那把刀，慢慢把它对准西瓜。西瓜在我的手心里滑了一下，跑出去一点，我把他搂过来，扑地一下扎下去，汁水四溅，红红的，像鲜血一样。
不，那就是鲜血，在我的刀下，躺着的哪里是西瓜，那分明就是一个人。一个我认识的人——萧晓。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