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应你便是……”
老和尚的嘴皮子晃了晃，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
如果有可能，他宁愿不夸海口，如今这般，才是骑虎难下，做也不是，不做也不是，面对着那十几双殷殷期盼的庄稼汉，老家伙的眼睛里闪出了一丝怜悯。
佛家讲求慈悲为怀，四大皆空。
如果能化解了这镇上的灾难，对他的修为，也是一翻功德。
“大师真是佛菩萨转世，小老儿拜谢您啦！”王老汉身子端得不稳，手里一根拐杖撑着，颤颤巍巍的起了身子。
“施主不必多礼，贫僧修行浅薄，如果解不了大家伙的忧难，还望各位施主能够宽宥一二……”
王老汉眼睛里多少添了些喜悦，毕竟这行僧还是愿意留下来。
“大师何时动身？”
夜幕低垂，灯火阑珊。
王老汉送了洗脚水，眼睛里满是恭敬，亲手试了水温，柔柔的放在了唐三藏的脚边，脑袋微微一抬。
轻声问了一句。
“你这老头子哪来的这般急躁！”
许仙身子一起，一脚踢翻了洗脚水，一手提着老家伙的衣领，低吼了一声，在他看来，那降妖除魔的事情，无异于送死。
哪有这样催人去送死的！
“小老儿不敢催促，只是问一个准儿，我们也好准备准备！”老家伙身子一歪，浑身没有丁点儿力气。
软在了水滩里。
脑袋沉的厉害，嘴里跑风，几个字倒说的准确。
“准备？”
“降妖伏魔贫僧自有门路，什么也不需要准备！”唐僧抬了抬脚，声音也是冰冷如霜。
“大师说的是，小老儿自作聪明了，小老儿的错，大师就当小老儿嘴欠，放了个臭屁就好……”
“不打扰大师休息了，小老儿告退！”老家伙提了木盆子，缓缓退了几步，木门咯吱一声，再没了动静。
夜虫低吟，月朗风清。
“咱们这样一走了之真的好吗？”许仙大喘了几口粗气。
小腿发软，随便寻了个青石块儿，屁股一凉，狠狠的压在了上面。
“你还想回去？”老和尚眉毛颤了颤，虽然小半夜的跑路，老和尚倒是面不红心不跳，身体素质可见一斑。
一句话把许仙噎的半个字都没有，嘴巴无力的张了张，终还是闭上了嘴唇。
“贫僧可没那什么降妖除魔的本事，施主若有，自己去就好！”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老和尚……你这经书都念到哪里去了？”
“什么功德不功德，贫僧一路西来，也未见什么真人善士，所到之处都是风尘仆仆，所见之人也皆是尔虞我诈……”
“真如施主那般善良，怕是到不得西天，见不得我佛如来？”老和尚身子一歪，斜靠在小树上。
眼睛微微眯着，传经绶道。
“你这般只顾自己，又如何到得极乐，拜得如来？”
许仙没有多大年纪，为人处世的老道是少了点，听那老和尚这般自私，倒也不痛快，眉头皱了皱，反唇相讥。
“你信西方极乐？”身子微微一抬，又来了一句。
“为什么不信？”
“信仰这东西，哪一件不都是一厢情愿……”老和尚抬了抬眼皮子，嘴里冒出了半句，脑袋越发的沉重。
歪了身子，鼾声渐渐起了几分。
“大师……”
一声浅笑，王老汉提着半袋烟，在唐僧身旁晃了几晃，胳膊一抬，粘在了那还冒着粗气的大鼻子上。
“大师倒是着急了……”
王老汉端坐在太师椅上，旱烟袋朝着唐三藏的脑壳敲了几敲，脸上泛出了一抹浅笑，身子稍稍一抬，直接到了唐三藏身边。
那细小佝偻的身子晃了晃。
周身长出了茸茸的长毛，黄褐色。
“孩儿们，把油锅架起来！”一声尖细的低吼，四面八方顿时冒出了不知道多少个脑袋。
山风阵阵，草木皆兵。
哪里有什么镇子，一望无际都是连绵的高山。
“这小哥儿，脾气还挺差劲儿，手无缚鸡之力还如此嚣张？”
“老孙听说这秀才的肉都是酸的，呸呸呸，这就酸倒了老孙的牙！”许仙身子蜷缩，尽量往后退着。
使尽了浑身的力气，就是不能动弹分毫，就像长在了地上一般。
几个馋嘴的小猴子早就按捺不住嘴里的馋，大舌头直接就往许仙那白白净净的脸上抹去。
他只觉得肚子里一阵泛呕，脸上尽是腥臭味儿。
“孙悟空！”
“你就是这么奉观音大士的法令？”许仙忍住了肚子里的翻腾。
对着老猴子一声凄厉的吼叫。
老猴子放下了烟袋锅儿，嘴里憋了半空浓烟，缓缓一吐，圆了几个烟圈儿，脚下稍一用力，直接蹦到了许仙身边。
手指一勾，他只觉得身子轻如鸿毛。
“你是哪个？”孙悟空这个名字是菩提祖师给他取的，旁人只管叫他齐天大圣，亦或者美猴王。
再有看不起他的，无非叫个弼马温，臭猴子。
自己的真名真姓哪里会到了这书生的嘴里。
孙悟空自从与如来打赌失败，就生生的困在这五行山里，平日里也就靠着打些山野味道充充饥，手底下百十个猴子也是饥一顿饱一顿。
所幸偶尔还有来往的商队，经过镇子上，他们才能尝个新鲜。
“孙悟空，这是大唐圣僧，菩萨亲点的取经人，你就如此待他，不怕菩萨再给你个欺师之罪？”许仙脑子飞速的转动着。
一看那老猴子脸上有些松动，稍一思忖，继续卖弄着自己的见识。
孙悟空脸上抹过了一丝冷笑，手指松开了一丝儿，许仙只觉得身子顿时沉重，不及反应，狠狠的砸在了地上。
直震得五脏六腑都拧在了一块儿。
“菩萨法令？菩萨算个屁，取经人？老孙吃了不下于百十个，也没见哪路菩萨给老孙降罪！”
“你这书生哪里来的消息儿，如此污蔑老孙名声！老孙先吃了你！”孙悟空身子一抖，脑袋开始变大。
吹气球一般。
半盏茶的功夫，嘴巴如城门一般，两只眼睛就像灯笼，脸上的毫毛指头一般粗细，鼻孔里喷出的热浪冲的许仙脑子犯浑。
眼睛酸涩的厉害，隐隐约约眼前一片黑暗，再没有了知觉。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