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
赵墨轩显然没有想到，舌头一颤，再没了音儿，身子稍稍端了几分，回了脑袋，一个大步，挡在了兰亭芳身前。
“夫人莫急，我……我这不是再考虑一个两全之策吗？”
倒是老和尚一言不发，只是端端的站着，手指在念珠上轻轻攒动。
“两全之策？”
“没有两全之策！把这野小子送出去！现在就送去！”
“咱家雪儿出了一分差错，我定不饶你！”兰亭芳连珠炮一般，不等赵墨轩反应，身子晃动，已经到了床头。
老和尚虽然眼睛眯着，听力倒是惊人，念珠落地，臃肿的身子稍稍一扭，也到了床头，胳膊一抬，硬生生挡住了兰亭芳。
“送去？把他送去了，白牡丹就能放了您家千金不成？”
“老和尚你莫多嘴，我自己家的事还轮不到你个秃驴凑合！”兰亭芳急了，心急如焚，不然不至于如此口无遮拦，老和尚倒是平静。
身子横着，挡住了兰亭芳。
“住口！不可无礼！”赵墨轩一声轻喝，一把抹开了兰亭芳，他落云宗虽然不是什么闻名天下的名门大派，也万万没有如此待客的道理。
“妇道人家口无遮拦，大师勿怪才是！”
啊！
“师姐……”
“不要，不要啊！”林峰一声低吼，身子猛地起了个端正，额头上大汗淋漓，嘴巴合不拢，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
老和尚眼疾手快，二指探去，已经按在了林峰的脉门儿上闭目凝神，脸上多了几分喜色。
“小子倒是顽强的主儿……”
林峰推开了老和尚的胳膊，两目无神，面色煞白。
不知道过了多久，胸口才稍稍舒畅了些，沉沉的抹了一把冷汗，脑袋一勾，嘴唇湿润，细声说道。
“不必争吵，我换回师姐便是！”
虽然声若游丝，他们三个没有听不清楚的，老和尚僵住了胳膊，赵墨轩一脸复杂。
甚至于兰亭芳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纵然这小子在山上待了些日子，恐怕还不知道牡丹亭是什么东西，不知道她白牡丹为人如何？
“我能听到你们说话！”
他看了看一脸茫然的赵墨轩，脸上多了些精神，又解释了一句。
“你没事儿吧？”
林峰晃了晃脑袋，床板一咯吱，已经下了床，兀自到了门前，胳膊稍稍一用力，木门大开。
一股儿清凉扑面而来！
“已经过去一半儿时间了……”兰亭芳呢喃了一句，想要进一步，却被赵墨轩拦得严严实实。
“走啊！”
“烦劳师尊头前带路！”林峰狠狠的呼吸了几口空气，脑袋一歪，低声提点了一句，话语之中满是坚决。
“你是云少侠托付，老夫不能拿你做儿戏，权且缓上片刻，容老夫再想想就是，再想想吧……”赵墨轩一声沉叹，虽然拦着兰亭芳，那酸重的胳膊终有些支持不住，颤抖的厉害。
脑袋一偏，眼睛落在了老和尚的身上，虽然没有言语，目光之中，已经是万语千言。
“宗主不可草率……”
许久，老和尚才堪堪挤出了几个字，这时候他纵有千言万语，也只能藏在心底，莫说眼前这孩子只是像她，就算真的是她的儿子，他一个人也自问不能保得周全。
“我宗门之事，哪轮得着你一个外人掺和，今日师尊师娘俱在，我不好说难听的话，还望你这老和尚知些分寸，莫坏了主客规矩！”林峰端立，对着老和尚微微一礼，红唇白齿，不让分毫。
“你……”
“贫僧多话了……”老和尚终是没有发作起来，瞥了一眼这个个头不足五尺的小家伙，心里偏生了一抹深不可测的感觉，想来他也是游历天下，芸芸众生不知道见了多少，第一次有一种看不透的感觉。
而且这种感觉萦萦绕绕。
“师尊还愣着做什么？”
“耽误了时辰，天知道那帮人使出什么样的歪门邪道？”林峰又催促了一声，赵墨轩愣着精神。
倒是兰亭芳反应的快些，身子一晃，三两步便到了林峰身旁，不说二话，一把将这小家伙揽在了怀里。
“好孩子……”
“好孩子，不怕，师娘拼了命也要护你周全！”兰亭芳已经有些哽咽，她万万没想到一个黄毛小子能如此大义凛然，甚至在这一刻，她都有些舍不得这个小家伙呢！
扑通！
林峰小腿一软，双膝跪下，脑袋沉沉的砸在青石地板上，重重的响了三下，每一下都敲在兰亭芳的心上，甚至于赵墨轩那混浊的眼睛里闪出来一抹清澈。
“弟子不孝，以后或许不能尽心侍奉师尊师娘，但有来生，愿长侍足下！”林峰起身，青布裤腿上印着两处灰尘，只有巴掌大小。
“傻孩子……”
赵墨轩起身，一手牵着林峰。
“师尊，我刚才做了个噩梦，才惊醒了呢！”早晨的太阳把爷俩的身影拉的老长，迎着晨风，小家伙倒是一脸的轻松愉快，就像外出游玩一般。
赵墨轩交待了门中事务，此去照会，他没有一点儿把握，甚至心里根本想不到会遇到什么样的后果。
“说来，说来听听！”许久，赵墨轩才挤出了一丝微笑，脑袋偏了几分，低声回应着。
“我梦到魏爷爷，爷爷他提着三尺斩龙剑，四处追杀我……”
“直到逃到了悬崖边儿上，身后是万丈深渊，眼前是披头散发的魏爷爷，提着长剑的魏爷爷……”
林峰脑海里抹不去那个慈祥可爱的老头子，不知道为什么就跟发了狂，着了魔一般，四处追杀自己。
“师弟小心！”
这是林峰听到的最后一声，然后身子歪在了万丈深渊之中。
他分明看见那三尺长剑穿在了赵雪的胸口，甚至能听到利刃刺骨的声音，深渊似乎没有底，他就这样一直坠落，一直坠落！
“后来呢？”
赵墨轩晃了晃胡子，随口问道。
“后来，后来我就醒了！”
日头已经高了几杆，到了约定的地方，还是那棵老梧桐，只是没了老鸦昏啼，倒也显得清净了些。
啪啪啪！
鼓掌声音闪过，眨眼的功夫，一袭白影落在了赵墨轩身前，依然遮面蒙头，从那青纱背后，都能感到刺骨的冰冷。
“很准时！”白牡丹只说了三个字。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