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际上，正是这一点吸引了我。”风尚略微紧张地瞄了一眼少年，发现对方并不为所动，便继续道，“我猜想富达他们也是看重了这一点。”
少年的目光变得明亮，他直勾勾地看着黑暗中的某一个地方，摆出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态。
他在想什么呢？乌拉拉卡奇，还是我们？——风尚忍不住追随少年的目光看去，发现他只是盯着对面墙壁上的某一处壁画，目光深邃而充满智慧。
造物主一向如此吗？
风尚收回己见，接着上面的话题，“他给我们看了大量关于你依旧活在这世间的证据，我们也花了大量的时间去一一确认他所提供的细节，直至我们完全确定他所说的是真的，并决定听命于他。
这些证据包括西蒙逼你使用讲真水以及吞下改编记忆药物的电子视频、酒井将你改头换面的整个过程等等，无不说明有人正在利用你做着见不得人的勾当，特别是最后，当乌拉拉卡奇拿出最近一期报刊上‘未明人怪物’的高清图片——先别激动，报刊上是这样称呼毁容后的你的——并借此与你的容貌进行比对时，百分之百的匹配率让我们心服口服。”
少年由此想到那篇关于他的报导，想到它上的已容貌模糊的他的面容，便觉得这不足为奇。利用现代科技，将他脸上的腐肉和坑洼去掉，然后恢复其本来的样貌当然不是什么难事。
让他感到奇怪的是：乌拉拉卡奇为什么从一开始就如此关注他，莫非他比所有人都更早知道他是这世间的物主？！——凭什么呢？！
风尚注意到少年的眉头正微微紧锁，不知是他提及的什么内容触动到了对方，更不知对方听到这些内容后内心正如何反应，却还要硬着头皮把这些话说完。
“不知道，你有没有发现，谈了这么多关于你的事情，包括各种暗势力皆想方设法地利用你、逼迫你，甚至伤害你，却还没有说明他们为什么偏偏针对你这个在e都看起来默默无闻的小辈，且我们通过乌拉拉卡奇对你了解得越深入，这个疑问在我们心中就越深刻，直至乌拉拉卡奇决定面见我们，并与我们全盘托出时，这个问题才终于得到了解决。”
“他告诉你们我是造物主了吧？”少年冷不丁地插嘴，其中带着刻薄的讽刺和不情愿。
风尚点头称是。想必这个时候，答案再明显不过，就算他不承认，少年也会猜到。
“没错，他将那些隐藏势力正处心积虑的证据在我们面前逐一剖析，将矛头指向那势力想通过你的力量改变世界这一有利结论。那势力对你的能力和觉悟了解甚少，因此通过各种渠道从方方面面对你进行观察和试探，让你从最平凡的小人物做起，直到他们发现你真正的价值——毫不夸张地说，我们就是发掘你能力的牺牲品。”
风尚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带着强烈的个人色彩，他似乎很不赞同这句话，却又不得不咬牙切齿地从嘴巴里把它说出来，可见他已体会到这句话背后的意义，并且不承认都不行。
少年在感受到风尚语气中深深的恨意的同时，因这句话而感到无比震惊——凭什么这么说呢？专门为我准备的牺牲品？所有未明人吗？！
“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那个自燃的同伴，你知道他当时为什么会突然间化成一团火吗？”风尚顿了一下，却并不是在等少年的答案，他只是有些口干舌燥了而已，“实际上，他是想起了之前在体内植入的芯片，而这芯片恰恰又被编入了反觉悟程序，一旦它怀疑被植入者可能泄露机密或者记起一些他本不该有印象的内容，这个芯片就会将他点燃，让他在这世间完全消失——诸如此类的佣兵在未明人大军中不计其数。”
“乌拉拉卡奇亲自为你们展示了那芯片的存在了吗？”少年眯着眼睛，对此仍旧表示怀疑，因为他尚且记得研发部的大师是这样解释的：该未明人曾做过一次心脏手术，为了保证其正常呼吸，我们不得不在他的胸腔内植入一个助压装置。这个解释在少年看来，并没有什么说不过去的地方，只是自燃这件事在大会上并未解决。
“不光是展现给我们看那芯片的存在，乌拉拉卡奇还帮我们把植入在我们体内的芯片取了出来，你绝对想象不到，就指甲盖大小的一块东西竟能控制我们的思想，甚至生死！”
风尚指着他的耳后的某一处肌肤，暗示少年他的芯片就是从那个地方被取走的。
“那乌拉拉卡奇有没有继续追踪那芯片上被刻录的指令，或许它能进一步帮你们发现是谁在做这样一件残忍的事情——控制所有未明人啊——简直不能相信！”少年的情绪被风尚的描述带动了，他正因此而替无依无靠的未明人愤愤不平，况且他的这些同伴也深受其害。
“那是当然，那么宝贵的证据，我们不可能只是把它取出来然后销毁，紧接那之后，他就为我们进一步展示那芯片上的内容。令我们感到惊奇的是，我们每个人的‘任务’都不太一样，我和洛伯、尹君的目的就是接近你，然后获得你的信任借此对你进行观察，一旦发现你提早觉醒，我们就无条件地将你杀掉。至于富达、芙蓉还有卢丽，他们应该是计划外的人物，因此他们的芯片上是待启动指令，即随时准备为后续可能发生的内部战争作出牺牲。”
少年突然变得紧张起来，当他听到风尚说他和洛伯等人的“任务”是接近他并且找机会杀掉时，他下意识地缩了缩身子，感到一个被阴谋更可怕的东西在等着他。
友情也可以弄虚作假，那什么才是真的？
他瞪大眼睛看着同样望着他的风尚，从对方的目光中搜索着某种安慰，脑中却不断播放着洛伯等人舍生救他的画面——那时候，他们救我只是因为受芯片的控制吗？也对，毫不相干的个体凭什么会愿意为我献出生命，还是我太天真了！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也知道你在担忧什么，而我又不想对你有所保留，只能诚实地告诉你，其原因一半一半。”风尚眼神里充满着毋庸置疑的坚定。他最聪明的地方就在于必要时他会拿出他全部的真诚。
“一半一半？”少年对这个简易的总结将信将疑。
“我可以代表尹君和洛伯承认，我们一开始对你投以好感是受芯片的控制，甚至对你表现出的绝对的信任和忠诚中也有虚假的成分，但如果这其中全是不真实的，我们也不会在取出芯片后又回过头来找你。
接近你是我们不可能抗拒的任务，但与你产生友情却是程序所不能控制的东西。
拿富达、卢丽他们来说，他们的芯片里可没有试图接近你的指令啊，就算一开始芙蓉和卢丽是因为对你心里有愧才决定帮你的，但她们也大可以对那份愧意视而不见，包括富达也是，这些都足以说明我们这些人会凝聚在一起，并不单单只是他人的安排或代码的控制，更多的是数据和智能所不能理解的人性的情感。”
少年心存疑虑，虽然某一时刻他差点儿就被风尚的真挚所打动，但警觉远大于对事实的信任，他还是暗暗提醒自己要多留个心眼。
“那么，乌拉拉卡奇有没有从中分析出是谁在背后操作的呢，还是西蒙吗？他后来也确实组建了未明人大军，不是吗？”
少年故意岔开话题，他不想就现在这一问题而被无休止地洗脑下去。风尚正是看出了这一点儿才对此表现出失落，此刻，他正后悔自己过早地对少年摊出一张最不该提前暴露的牌。
“乌拉拉卡奇并没有对此说明，他强调他只会说一些有根据的内容，而那些他毫无把握的猜想，他是连提都不会跟我们提的，所以他既不否认这件事可能和西蒙有关，也不承诺这件事一定和西蒙脱不了干系，只说他还在暗中调查，因为还有一条不太明朗的线始终对其牵制。”
“我猜想这条线让他感到无比恐惧，并且害怕一旦这条线被拽出来，整个e都都会覆灭。”少年突然狡猾地笑了，就像他已了然乌拉拉卡奇的盲区并对那个巨大的阴谋了如指掌了似的。
实际上，他只是在故弄玄虚，因为他需要别人对他一无所知并且心生敬畏。
风尚愣了一小会儿，许久才说，“可能吧，毕竟那条线涉及的人物如此之多，对你的针对又毫不掩饰。”
“等一下，刚让你如此生气的原因就只这些吗，因为你们被植入了控制你们的芯片？一定还又别的吧！”
风尚默默瞪大双眼，他既惊讶于少年的谨慎又担心少年知道的其实远比他想象的多，生怕最后蒙在鼓里的是他们，而被人利用的也是他们——毕竟乌拉拉卡奇及少年都让他们感受到高等智慧及高等生命所带来的精神压力和思想践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