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宝山一马当先冲进包间,见到入目之景,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包房顶的吊灯已被打开,灯下的大床上只有两人,皆是一丝不挂。
而可怕的却是,明显是女性的一人,正侧躺在床上,浑身被几根胶布束缚着,只留给众人一个背影,而在原本应是白皙娇嫩的背上,却密密麻麻遍布着或是红色,或是乌紫色的鞭痕。
女人一头的长发,铺散在白色的床单上,四周还有点点朱砂般的血红之色。
她双手被麻绳紧紧绑着,恰好遮住了臀部,双腿弯曲着,白嫩的脚踝处清晰可见一圈圈血痕。
而就在她的身旁,齐彬正呆呆地坐在床边,双目红肿,手里拿着皮鞭,下体处一片狼藉。
诡异的画面中,带有一种血腥味的美,当然,也有血腥味的恶心。
而齐彬好似根本没看见来人一般,任由他们惊叫,任由他们摁着快门,闪光灯打在脸上也浑然不觉。
一瞬间,包房里的气氛变得很凝重,所有人都感觉,好像被什么东西压得喘不过气来。
而后进来的许魁和陆永,看到这个情况脸色自然不会太好,不过陆永站了十几秒后,眉头紧皱,似是发现了什么问题。
他跃过了王宝山和记者们,蹑手蹑脚地绕过了正做沉思者状的齐彬,轻轻将两根手指搭在了侧躺之人的脖子上,屏息不语。
片刻后,他低音却掷地有声的吐出了两个字:
“死了。”
恍若平地一声雷,在场众人皆是惊呼起来。
这次王宝山不用再找什么理由了,一件手段残忍,行为恶劣的凶杀案,切切实实发生在了眼前,这绝对是在业务范围内。
可王宝山心中绝无任何窃喜之意,相反,丝丝凉气从脚底板向天灵盖涌来。
虽然当警察多年,也见过不少凶杀案,但无疑这件给他的印象最为震撼。
陈夕只告诉他齐彬吸食了毒品,躲在三楼的包房内,可却没说,他杀了人啊!
虽然只是看了一眼,但他基本可以断定,人一定是齐彬杀的。
但他却一下子想到了陈夕。
他敢打赌,这事陈夕绝对脱不了干系。
可是,他怎么做到的呢?怎么能让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公子哥当了杀人犯,又如何能让一个年轻娇嫩的女子,就这样被折磨死去?
他一瞬间联想到了两个月前的那个雨夜,那间燃烧着火光,发出爆鸣声的院子,以及被发现的已经烧焦了的女孩儿尸体。
不可能的吧?一个周岁都不满十六的孩子,怎么可能做到这些?
他当然做不到,也不可能做到吧?
已然失神的王宝山被下属轻轻捅了下,见下属低声问道:
“队长,这怎么办?”
都死人了,还能怎么办?!凉拌吗?!
王宝山心情一下子变得烦躁起来,因为事情也已超出了他的预料。
他终于能体会,刚才许魁和陆永见到他,是个什么样的心情。
可箭在弦上,却不得不发。
他沉声道:
“齐彬,我以江宁市刑警大队大队长的身份,将你作为犯罪嫌疑人紧急逮捕。”
接着,他转头扫了一眼众人,含着怒火道:
“向市局请示,要求增派警力还有,将这些人也都带走!”
闻言的刑警们,立刻转过身,掏出了手铐。
而大汉们也不甘示弱,虽手中没有武器,但却用身子护着陆永移到了门边,打算与警察们来一波硬碰硬。
刚来的段姓小平头还有雷老三都傻了眼,看着逼近而来的警察,大喊道:
“误会!误会!你们不是要找人吗,我们把他带来了。”
说着,推了那个中年人一把,那中年人也心知不对,连忙道:
“是,都是误会,没人要绑架我”
如果早上十分钟,不,哪怕是五分钟,他的这句话或许可以挡下王宝山的脚步。
可现在嘛
任凭他说的再天花乱坠,也是难逃无力和苍白。
陆永看着仍喋喋不休的中年人,又看了一眼被押着出来,如同行尸走肉的齐彬,心中不由长叹一声,从大汉们的保护中站了出来,示意他们不要无谓的反抗,对王宝山坚决道:
“王队长,我们跟您去公安局。”
夜色越来越深,已是快要十一点,可酒吧外面的人群,丝毫没有散去的趋势。
不断有警用吉普,或是政府部门的奥迪,在向这边源源不断地赶来。
事情闹到这个地步,不论最后谁输谁赢,nineclub今晚注定会变成历史。
哪怕这个地方是清白的,哪怕它将来改头换面,叫什么eightclub,fiveclub。
等候了将近了一个小时的人们,终于看到了他们想要看到的画面—
十几个衣着光鲜的年轻人,都是戴着口罩与鸭舌帽,一个个地,像押赴刑场的的犯人般,低着头,戴着手铐,在警察开出的道路中走过。
接着,大批的混混还有衣着暴露,化着妆的美女们,或蔫了吧唧,或扭扭捏捏,在人群的指指点点中,进入了一辆辆的面包车。
正当人们以为这已经结束时,却从里面又抬出了一张担架,上面蒙着一张纯白的布单。
人们很清楚这代表这什么,议论声更是剧烈起来。
竟然死了人?这还了得?!
不过,警察已经开始来驱散人群,他们只能不情不愿地散去。
但是,事情绝不会终止到这里。
在互联网时代还没有到来的零四年,人们还是更愿意相信自己所闻所见的东西。
今晚发生在1912街区的事,一定会十传百,百传千的遍布整个江宁,乃至南隶省。
如果政府不对此事做出个什么交代,而一昧隐瞒打压,那么事件就会以更恐怖的方式流传下去,代代相传,成为人民心中拔不出的一根刺。
无论是江南的封疆大吏们,亦或是燕京的当政者们,都不会允许这种事的发生。
而解决这件事的最好办法,无疑就是快刀斩乱麻,用最小的代价,去平息百姓的猜疑。
人言可畏,正是如此。
江宁市公安局,局长办公室内,张见虎正是坐立不安,绕着沙发走来走去。
镇住了江宁黑道六年的老虎,今时也没有以往的沉稳,因为,今夜的目标,是他最宝贝的儿子,是他的命根!
在收到消息的第一时间,他就立刻派了心腹手下,立刻率大队人马前去酒吧街,以自己的临时命令,先解了许魁的职务,控制住场面,再将自己儿子偷摸捞出来。
只可惜,在别人的设计中,因为某些因素,他收到消息时已经太晚了。
如果可能,他都想自己亲自带队过去,但他不能这么做,如果自己出现在nineclub,就相当于直接给人去送把柄了。
他现在只希望,自己的儿子能平安无事的归来。
只可惜,事与愿违。
局长办公室的门被推开,可惜来的不是他心心念念的宝贝大儿子,而是三个谢了顶的大叔。
打头一人毫无情绪地道:
“张局长,我们是南隶省的纪委成员,接到对你的实名举报,证据充足,领导已经批准,请你跟我们走一趟吧。”
张见虎不愧是尸山血海杀上来的人,见到他们,自然知道自己已经完蛋了。
纪委从不在没有把握的情况下,胡乱逮人,只要进了纪委喝茶双规,十有**便是意味着落马。
他脱下了自己曾引以为傲的警服,平整地摆在红木桌上,将警帽端正放在其上,只穿着白衬衫,跟他们走了出去。
他最后再看了一眼,这个自己待了六年的地方,除了留恋外,更多的是愧疚。
他终究成了,自己当年最不愿成为的人。
“走吧。”
他轻叹了句,只盼着局里的人,能看着些往日的情谊,放他儿子一马。
可他同时更加清楚,人走尚且茶凉,更何况,这人翻了呢?
第一时间的得知张见虎被纪委带走的,是齐观海。
他今夜一直待在公安局大楼内,是为了死死盯着张见虎,了解对方的一举一动,同时做出临时反应。
而事实也如他预料一般。
收了那么多黑钱,捞了那么多混混的张见虎,早已如被水泡了多年的老树般,腐朽到了根里,证据那是一抓一大把,再加上一个吸毒被抓,让媒体知道的儿子,就算有人想保他,那也是保不住的。
可是,他却并未有胜利者的笑容,因为到现在,他还没收到他儿子的消息。
他与张见虎的相似之处在于,他们都有一个不成器的儿子。
相较于张见虎的浑身漏洞,齐观海的把柄只有一个,就是三年前的那件往事,险些让王宝山查个底掉的事。
尽管最后压了下来,但这也成为他心中一根最尖锐的刺。
这是他唯一一件,午夜梦回都受到良心谴责的事。
就在鱼缸里的鱼开始加速游动的时候,门无声地被推开,进来的是一位气质温润的男人,与苏望月的气质一般无二。
正是他的父亲,苏洛。
齐观海见到他,微微一笑,平静道:
“张见虎玩完了。”
苏洛同样平静地回道:
“我知道。”
齐观海见对方丝毫没有露出喜悦之意,微沉思了下,问道:
“发生了什么事吗?”
苏洛脸上的表情让人看不出情绪,只是回道:
“你不该让你儿子过去的,更不该对陈夕出手的。”
齐观海闻言,一挑眉,难得的开了句不好笑的玩笑:
“好像对你来说,这不是一个美丽的决定。”
(本章完)